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师心鸾裹着银狐皮大氅,站在门前,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已凸显的小腹。
紫霜轻声道:“小姐,风大雪寒,还是回屋去吧。”
师心鸾叹息一声,一语双关道:“这一场雪,怕是要下到年后了。”
北靖王妃走出来,道:“在担心子瑜么?”
师心鸾笑道:“没把握的事,他不会做。我只是在想,再过几日,我们就该回去了。”
“放心吧,等我们回京,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
北靖王妃面带微笑,语气温和。
师心鸾不置可否,“在那之前,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带人去包抄萧府的人是楚央,萧桓是靠着死士的庇护逃走的,而萧堂之没能从楚央手中逃脱,已然擒获,关押入了天牢。整个萧府上下三百多口人全都被圈禁,禁军彻查搜索府邸,在密室里搜到了龙袍以及大量兵甲。
私造龙袍,冶炼兵甲,其谋反之心已昭然若揭。
皇上龙颜震怒,当即查封萧府,所有财产充公。男丁打入死囚,女眷暂押天牢,等候处置。至于中宫皇后,早已被禁足,暂未有其他惩处。但照如今的情势发展,萧家被诛已成定局,皇后就算不被赐死,也会被废。
只是这样一来,北疆那边必出乱子。
说不定…
“母妃。”
师心鸾望着纷纷飘扬的雪花,“您说,萧家在此之前,当真有谋反之心么?”
萧家虽权大势大,也素来嚣张猖狂不可一世。但谋反是何等大罪,就算成功也会留下千古骂名,一旦失败九族皆灭。更何况,如今天祁根基稳固,萧家的兵力远在北疆。一旦早饭,各地驻军必将全力抵抗,届时萧家必折于中道。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萧家直接在北疆称帝,收服曲江以北半壁江山,与天祁划江而治。但那样以来,就受天祁和百夷两面夹击。唯一的生路,便是和百夷结为同盟,然后两国联军,挥师南下,方有胜算。
但即便如此,那龙袍也不可能在京城萧府里搜出来。要知道,京城萧府里住着的,大部分都是女眷。皇上本就猜忌萧家,一旦入府搜查,必将派兵攻打北疆。还有那些兵甲,放在京城根本没机会运出去,何用?这不明摆着留着把柄给皇上抓么?
所以这是个局。
龙袍不是萧家所造,兵甲也非萧家冶炼,而是陷害!
那么是谁,能攻破死士镇守的萧家,将龙袍和兵甲放进去的?
一个名字自脑海跳跃而出。
“他们有没有谋反之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此事定与子瑜无关。”北靖王妃面容淡淡,语气平静却笃定,“他是我的儿子,我了解他。他再恨萧家,都不会用这等子虚乌有的事来构陷萧家。纵然我已与萧家断绝来往,但我毕竟是萧氏子孙,他不会因为政党或仇恨而让我的母族背负莫须有的罪名,除非,是萧家做过的事,那么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挖出来。若没有我,他大约会对萧家连根拔起,斩尽杀绝。但现在,他不会。至少,他会给萧家留下一息血脉。但是现在…”
“我知道不是他。”
师心鸾自然也了解楚央,这个时候恨不得铲除萧家,而又有那个实力的,除了那位鲁王殿下,还会有谁?
不过这个人太狡猾了。
听说他旧疾犯了,京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便已请病在家,将近一个月未曾上早朝。萧家的事儿闹得沸反盈天,他却撇得干干净净。
但师心鸾总觉得,宫墨的目的并不在于此。
“谋逆之罪一旦被坐实,九族皆灭,纵然他有心手下留情,朝中其他世家必然趁机雪上加霜。”一片雪花飘入眼中,师心鸾眼神黝黯而深邃,“母妃可还记得,当初太子自请入广陵宫,萧家上奏,却并未兴兵相逼。只因太子提前传信,才平了萧家之怒。太子苦心,自是保全萧家。如今萧家即将获罪,举族倾覆,便与当初太子之意背道而驰。而奉命查抄萧府的,是…”
“是子瑜。”
北靖王妃身体有些僵硬,面色虽依旧平静,语气却已有了波澜。
“北疆远在千里之外,杜家那对老夫妇一路平安入京,必然有人相帮。而萧家的祸根,源于此。龙袍是禁军搜出来的,带头的却是子瑜。一旦萧家定罪,在皇上面前子瑜是大功一件。可在萧家,以及太子看来,子瑜便是主谋。毕竟,救下杜家夫妇并护送他们进京揭发罗柄希的人,是他。所以…”
“兄弟反目。”
师心鸾接过她不敢说出的那句话,“当初我在京外遇刺,他便说过要萧家血债血偿的话,再加上这么多年横梗在心里对萧家的仇恨,他完全有理由这么做。就算皇上会对萧家网开一面,在太子看来那也是因为…”
她看着北靖王妃温雅美丽的面容,剩下的话梗在喉间,最终咽了下去。
“他会觉得,皇上是因为我,才没有对萧家赶尽杀绝。”北靖王妃语气轻柔,眼神却覆着浓雾烟罩,“从而更加认定子瑜的肆无忌惮。毕竟,子瑜的脾气,也的确如此…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经此一事必有嫌隙。子瑜不畏惧萧家怨怼,但他是重情之人,若因此和太子背离,必会深痛于心。”
师心鸾握着暖炉的手慢慢收紧,她深吸一口气。
“我现在终于明白,宫墨并不是要他的命,而是要…诛心。”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比在京城还冷,浑身血液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