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生命脆弱,都说人生苦短,可是,如果没有见证过死亡,谁有能真正体会到这话中的悲凉?
残阳如血,鹰嘴峰下多了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包,那是一座没有墓碑的硕大新坟,那是一千多号杆子的归宿。
新坟前,满身泥泞的李四维独立夕阳下,默然无语。
以前,他杀过很多人,也亲手掩埋过战死的兄弟,但从未如此冷静地审视过死亡。
死亡……原来是这般模样——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被屠杀,被搬到一起,被胡乱地扔进坑里,被掩盖上黄土,然后就在黄土之下等着虫蚁啃噬,慢慢腐烂!
突然,一股深深的悲凉在身体里蔓延开来,让李四维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这就是死亡?
生命怎会如此脆弱?
生命为何如此短暂?
“团长,”苗振华轻轻地走了过来,抱着李四维的衣帽,小声地提醒着,“天快黑了……兄弟们都撤完了!”
“哦,”李四维浑身一震,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转过身来,叹了口气,“是啊,该回去了!”
既然生命如此脆弱,如此短暂,那么,老子还在等啥?
活着,就抓紧时间把想做的事都做了!
接过外套穿上,迅速扣上纽扣,整了整衣衫,抓过帽子戴上,正了正,李四维抬头望了一眼血红的夕阳,振了振精神,嘴角浮现起了一丝笑意,“振华,老子要结婚了!”
“结婚?”苗振华一怔,满脸错愕,“你要……结婚了?”
“对!”李四维重重一拍苗振华的肩膀,笑容灿烂起来,“老子要结婚了!”
说罢,李四维大步流星地走了,冲下望东岭,穿过山谷,爬上东离寨,上了大道,往飞鹰堡飞奔而去。
哪怕有一天,老子的尸骸也会被人像破麻袋一样搬来搬去、扔来扔去……最后被胡乱地埋在泥土之下,但是,只要老子还活着,就要活得不留遗憾!
这世间,唯有遗憾不能弥补!
看着飞奔而来的李四维,沿途将士人人侧目,纷纷避让,惊愕不已,“团长,咋的了?”
“嘿嘿……老子要结婚了!”李四维脚步不停,欢快的笑声洒了一路,留下了满脸愕然的将士们。
“啊,团长要结婚了……”
有人回过神来,惊呼着追了上去。
“团长要结婚了,回去等着喝酒吃肉……”
有人满脸欣喜,大叫着追了上去。
“团长要结婚了……”
富察莫尔根也听到了喊声,脚步一僵,扭头望向了伍天佑,满脸疑惑,却见伍天佑脸色大变,拔腿就往飞鹰堡跑。
富察莫尔根一愣,连忙追了上去,“天佑,咋了?这事好事啊!”
伍天佑脚步不停,“若兰……唉!”
在六十六团,李四维与宁柔和伍若兰的事尽人皆知。
富察莫尔根一怔,眉头顿时皱成了一团,“狗日的,这事不好弄啊……”
“是啊,”周围的将士都是笑容一僵,担忧起来,“团长这婚怕是不好结……”
这婚确实不好结,否则,李四维也不会等到今天了!
但是,李四维已经冲进了东门,直奔团部大宅而去……既然下定了决心,他就不会退缩,从来都不会!
团部后院里,有伤员三三两两地坐在台阶上聊天,也有伤员被医护兵扶着在散步……大雪过后天气不错,出来走走比瘫在床上发霉强得多。
“噔噔噔……”
院门口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沉重而急促。
众人纷纷扭头望去,就见李四维风风火火地冲进了进来,顿时惊愕不已……出事了?
李四维在台阶上停下了脚步,举目四望,一头的大汗,却是笑意盎然。
“小占!”李四维看到了怔立在院中的小占,大步流星地走了下来,“宁医生呢?伍医生呢?”
小占回过神来,慌忙指向了左边那间病房,“在……里面!”
“谢谢!”李四维给小占留下一个灿烂的笑容,调头就往那间病房走去,意气风发。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议论纷纷。
“团长……这是咋了?”
“看样子很着急,是不是出啥子事了?”
“一定是好事,你没看他满脸都是笑……”
小占回过神来,正好看到了随后跑进来的苗振华,连忙迎了上去,双臂一展把苗振华拦住了下来,满脸疑惑,“振华,团长咋了?”
“俺也不知道,”苗振华无奈停了下来,有些担心地望了一眼李四维的背影,压低了声音,“团长说……他要结婚了!”
“结婚了?”小占一怔,满脸焦急,“你快去找人……搞不好要出事!”
苗振华恍然大悟,神色一紧,“俺就说嘛……团长是发癔症了吧?”
“你……”小占急得一跺脚,伸手就要把苗振华往院门口推,“快去找廖营长……就说团长要求婚!”
“不是癔症啊……”苗振华松了口气,身体却是纹丝不动,脸上露出了笑容一笑,“原来是求婚啊……求婚是好事……”
“好你个头!”小占哪里推得动苗振华?忿忿地一转身就要往院门口跑,“里面有两个女人……”
女人最懂女人,哪有一个男人同时向两个女人求婚的道理?不出事才怪!
“啊!”苗振华也醒悟了过来,惊呼一声,一把拉住了小占,“俺去找人,你快进去劝劝……”
话音未来,苗振华已经冲出了院门,徒留小占怔立原地,满脸苦笑,“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