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氏喝住:“二狗,给娘跪下!”
张氏在林清眼里一直是个沉默木讷的农村妇女形象,微黄的皮肤,带着细纹的双眼,没日没夜的操劳,勤勤恳恳得照顾一家人,虽然知道她对子女都有着爱,但是在日复一日的贫乏生活中,也将这些爱给弱化了。
可是此时张氏的双眼泛着亮光,重重的朝着林老汉和刘氏的方向磕了一个头,又分别朝林大牛和林二牛家磕了一个头,坚定道:“我这人不会讲话,今天爹和娘提出了这个事情,也解决了我和三牛一直以来的心病。我们怕二狗这孩子做不了地里的活,以后活不久。现在爹和娘指了一条明路,算是我这个当娘的求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帮一把二狗。咱公中只要供二狗三年就好,让他学点本事,以后但凡赚了钱,我定叫他先补贴给家里!”
说完拉着林清给他们去磕头。
林大牛和王氏连连去拉,林二牛和李氏也是避让开来,不敢受此大礼。
林清心里大受震动,忍不住看了一眼不惜力气将额头都磕得红肿的张氏,两眼发酸,也狠狠地将头磕在地上,然后猛地抬头道:“爷奶,大伯,大伯娘,二伯二婶,二狗如果能去学堂,一定好好读书,绝不辜负家里人的栽培。”说完“砰砰砰”三个响头磕下去。
林清从没向谁磕过头,可是此时他心中充满了酸胀之感,他在向命运磕头,向所有给他有所牺牲的人磕头,祈求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林三妮再也忍不住了,捂住嘴就哭了起来,忍不住一把抱住弟弟,低声啜泣。林三牛一脸不忍,老实的庄稼汉脸上满是愧疚和心痛。
“这都是干什么呀,一个个的,快起来快起来。”最终连李氏都受不住了,连忙和王氏一起将人给扶了起来:“这都弄得什么事啊,二狗也是我侄子,我能不心疼他吗?不就读书么,那就读!好好读!这读一天书都是一天的钱,二狗可一定得把钱都给读回来!”
李氏只是抠门但是其实为人还是善良的,她也想到这个侄子从小体弱,一想到张氏说的活不长久,心中也是不忍。一旦下定决心倒也觉得不是难事,无非大家再省吃俭用一些,但是她可一定得看着二狗子不能浪费读书的钱。
虽然后头想想,她又时常懊悔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得答应下来。但是此情此景下,她也忍不住双眼泛酸。
于是,在这个夏日的夜晚,林家众人下定了决心送林清去入学。
原本的打算是读三年,但是谁都不知道这一入学途深似海啊!
林清小跑到门前把门打开,看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林水生:“水生哥,怎么了?”
“呼呼,你快去田里看看,你二伯被打啦!”林家村没有一点秘密,无非就是那么几户人家,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差不多天下皆知了。
刚刚田里发生的事,闹的林家村的人都跑过去看了,别人或许不会想到林清,因为不过是个小孩子,认为他去了也没什么用。但是林水生觉得林二狗怎么说也是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干将,现在他们家出事了,还不得通知兄弟一声。
林清听到出事了也是脑袋一懵,想不明白平时一贯老实的林二牛怎么会被打,只能扭身关好门,被林水生拉着往田里跑去。
林清家的水田离他家不远,小短腿跑过去十几分钟就到了。他们家的田在村子里算是比较靠中间的,周围挨着不少别人家的田,所以林二牛一说被打,好多人都扔下了家伙什跑过来看热闹。
林清和林水生扒开人群,跑到正中间,见林二牛被三个大汉围着,林大牛,林三牛和林老汉都站在林二牛后面和那三个大汉对峙,林家的几个妇孺则站在边上脸上一片急色。
林清悄悄走到张氏身边,拉了拉张氏的衣服,张氏低下头看到是自己的儿子,脸色一变:“你怎么跑过来了?”
“娘,发生什么事了?二伯怎么了?”林清没回答张氏的话,反而问她眼前是什么情况。
张氏蹲下身,对林清小声道:“那三个壮汉是张家村的,家里专门饲养鸡仔,今天挑了一笼小鸡仔,一笼公鸡,一笼母鸡过来到我们村子卖,然后你爷叫你二伯他们谈一下,家里不正好要买一些鸡仔还想抱几只公鸡母鸡下种蛋吗?结果好像你二伯价格没和人家谈拢,不知怎么地就动起手来了。这没你一个小娃的事情,你还是赶紧家去吧。”
林清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消费者和卖家纠纷的事件,而且看情况明显是卖家强势啊——三个壮汉往那一站,个个身高得有一米八,就算在林家村他们也是有恃无恐的很。
林清想了一下,迈着小短腿走到了林二牛前面。张氏有些错愕得看着林清走的方向,以为他是要回家去,谁知道是往他们林二牛那边过去了。
“几位叔叔,请不要生气,有话好好说。请问我二伯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吗?如果是的话,我们家肯定会给你们赔不是的。在场的都是我们林家的叔叔伯伯婶婶,我们林家村从来就不是一个不讲理的地方,大家说是吗?”
林清的声音还带着一些小孩子的奶气,但是说话慢条斯理,清楚明白,让人没办法把他当做普通孩子那般无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