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儿醒来的时候陈星还昏迷着,此时他躺在床上。
言儿面容憔悴,发根也已经开始染上一层霜白,她蹲在床头握着陈星的手,用无限眷恋的目光看着他。她道:“他这两个月都陪着我,身体虚弱了很多,所以才受你那么轻的击打也会昏迷过去。”
苏宓愧疚道:“对不住,我下手重了,我怕他一冲过去,会坏了你们的事情。”
“不怪你,真的。”言儿盈盈起身,如果不知道她是一只妖的话,真的会让人觉得她就是一个优雅的公主,她身上流淌的是一种淡雅淡愁交融的感觉,哪怕她嘴角没有扬起笑意,眼底也有一种让人恨不得陷进去的温柔。
“先生,谢谢你帮了我。”言儿笑得有点凄惨,但却没有后悔的意思。
身为驱魔人,见妖收妖本是乔家的职责,然而初次独立收伏一只千年女妖之后,乔天离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兴奋,他心里似乎被一股奇怪的感觉堵着,他问道:“你真的不后悔?”
“前两世他都是因为我才身败名裂,我初为妖的时候并不懂人世间的感情,以为与心爱的人厮守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但是,当我孤独地行走在漫长的岁月里的时候,当我见识了更多人世间的感情之后,我好像慢慢懂得了一些道理。那道理好像在说越是纯粹的感情越被难被世间容不下,又好像在说所有的羁绊其实都是源自内心,也像在说埋天怨地的不如自己去争取最想要的一个结局。
“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明白,爱得越纯粹则欲求越少,当他第二次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发誓永世不再见他。当他再一次出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深切地觉得要亲手斩断这段孽缘,因为我对他已经无欲无求,只想我和他都能解脱。”
“你爱他,但却不要他?这是什么道理!”苏宓不赞同言儿的说法。
言儿咳嗽了一声,她低头想了想,道:“说一个故事给你听。曾经有一个英俊的男子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只是那女子的家族背景特殊,如果他们执意要厮守在一起的话,女子便会被家族赶出家门,不得善终。那女子想要对抗那个强大的家族,对抗天意,与他私奔天涯,但在约好的那个晚上,男子却失约了。他不辞而别,最后躲在九安县里孤独地过完自己的人生。他临终前只有我在他身边,他最后一句话是这么说的,‘经历过她最美的年华,虽然不能厮守,但只要她过得开心和平安,我已无欲无求’。在别人眼中他或许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但是,这份能够舍弃自己成全心爱之人的心,我却深深理解了。”
故事听起来平淡无奇,苏宓秀眉紧蹙,她反驳道:“如果那女子觉得和他在一起才是开心和平安呢?”
言儿笑道:“有时候人的意愿不重要,因为上天已经注定了,那个女子脱离家族她一定不得善终,要打入地狱不得进入轮回之道。残酷的是天,受罪的是人,不去触碰那悲惨的结局,就是另一种美好。”
“那你又要自己争取另一个结局?”
“因为我的三世情劫不是天定。”
在一旁的乔天离没有参与她们的对话,他在意的只是“九安县”这个地方,他问道:“你去过九安县?”
言儿淡淡一笑,“那是个好地方。先生,请记住我说的这个故事,当你某一天遇见那个男子的话,请一定要原谅他。”
乔天离一头雾水,道:“原谅一个死人?”
“言儿……言儿……”陈星虚弱的声音响起,言儿随即转身,轻轻地扶他起身,柔声问道:“你觉得好些了吗?”
“言儿,你没事吧?太好了,你还活着,太好了。”陈星的手划过她的脸庞,高兴得声音都颤抖了。
“……”言儿沉默了,欲语还休的模样让乔天离觉得尴尬,他道:“你们说说话吧,我先出去。”
然而言儿摇头道:“先生不必出去,这些话你也能听,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再不懂事也不能欠你一个解释。”
陈星撑起身体,他自从醒来之后炽热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她,道:“言儿,你要解释什么?”
“我很快就会死去。”言儿这一句话无疑就是一把利剑,狠狠地往陈星心上扎去。他脸色大变,一手甩开言儿,随即半跪起身子一拳就打向乔天离,嘴里骂道:“你他/妈法力不行就别出来行走!你以为你是谁?杀人犯!我要让你们乔家从此不安宁!”
无缘无故挨了一拳的乔天离却罕见地没有回骂,他摸了摸嘴角,没有愤怒,没有辩解。
言儿连忙稳住陈星,道:“这事不能怪先生,多亏了他帮忙,不然我早就死了,你醒来的话就只能看见我的尸体。”
“言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将灵力打散了你就可以成为普通人吗?”陈星眼眶已经含着泪水,不忍和痛心的情绪清晰可辨。
“对不起,是我骗了你,一只妖的灵力一旦被抽离真的会变成普通人,只是比普通人死得快一些罢了。”
陈星咆哮道:“你为什么这么傻啊?我说了我们可以搬到深山里去的,在那里过我们的生活,再也没有人会干涉我们的!”
“你听我解释,”言儿见陈星如同疯癫一般,不得已一巴掌甩了过去,他才安静下来,“你可记得当你还是将军的时候,第一次看见我的情形?”
陈星点头,应了一声“嗯”。
“当时在我身后还有一个对着你流泪的女人,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