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肚子,比唐十九上次看到,又大了一些。
人是侧着躺的,徐老三倒是知道,孕妇平躺,容易压迫内脏。
这快是足月的肚子了。
不过推算时间,预产期还有大半个月。
上次,曲天歌跌落悬崖,为了请绝不出谷的徐老三出来,唐十九保证过,一定会保大人平安。
其实,她多半是要食言的。
以徐老三的痴情,以后怕是多半,要交恶了。
这女人,徐老三也应该清楚,已经气息微弱,脉搏虚浮,四肢五脏,都开始退化,而且最重要的是,太瘦了,瘦的皮包骨头,几乎只剩下个骨头架子了。
放到现代,这种孕妇医院都无法保证能够活命,何况唐十九,要生剖。
她绝对,多半是要失败的。
别说要保大不保小,就是要保小不保大都难。
这常年中药“浇灌”出来的孩子,还不知道是不是个“好孩子”。
她觉得,她还是和徐老三说清楚风险的好。
“徐三叔,孩子的话,随时都可以剖了,我上次虽然和你保证过,会让大人平安无事,但是我现在必须告诉你,我那时候是逼不得已,曲天歌命悬一线,我怕救不回来了,只能求你出山,才胡乱夸下海口,我希望……”
她话还没说完,徐老三就抬了手。
意料之外的,很平静:“素素已经醒来过了。”
唐十九一怔。
“她活不了了。”
唐十九又是一怔。
“知道我要保她,不要保孩子,不住求我,我不答应,她趁我不备,咬断了自己的舌筋,我只是用药,吊着她最后一口气罢了,救孩子吧。”
这,这是何等的母爱。
唐十九忽然对那瘦骨嶙峋的女子,肃然起敬,身上的担子,不轻反重。
孩子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母爱,果然是伟大的。
徐老三神色依旧十分平静:“你动手吧,她活不过今天了,但愿还能为她,留下一分血脉。”
如此说来,时间紧迫。
一旦母体宣布死亡,胎儿也就不复生存了。
“你得帮我。”
“好。”
徐老三神色始终平静,无波无澜,唐十九却跟着那平静的皮囊,感受得到他心底里的痛苦和不舍。
他未必真爱这个女人,但是至少这个女人的脸,是世界上他最深的念想了。
这台“手术”,十分沉重。
期间,两人一言不,唐十九把胎儿从母体挖出的一瞬,徐老三忽然颤抖了一下。
扑过去摸孕母的鼻息,然后,颓然的落下了手。
唐十九当机立断,剪断了脐带。
孩子洪亮的哭声,感受不到丧母的悲哀。
唐十九却真切的,替这孩子感到伤悲。
生日,既是母亲的死祭。
“徐三叔,节哀。”
“孩子。”
徐老三伸手,唐十九把孩子递上去。
徐老三接过孩子,沉默了许久,唐十九静静陪着。
只看到一颗颗眼泪,自他脸上,断线珍珠般滑落。
这个中年男子,终于难抑心底的悲伤,闷头痛哭起来,场面,也是让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