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很冷,年都过完了还是冷。哪

怕白天放晴,夜里的冷空气仍是刺骨。白

贤靠着楼梯间的墙壁半坐半躺,手指在自己的腿上,一笔一划:顾、云。

这两个字的笔划,好像有热流,一簇簇灌进他的身体里。他

像个贪得无厌的人,反反复复描摹着。再寒冷的夜、再晦暗的人生,都足以慰藉自己的孤苦。

顾纭晚上也睡不着。

被窝里很冷,可能是太潮湿了,她怎么都没办法把被窝焐热,越睡越清醒。对

于罗主笔,她觉得自己要说点什么,不能装傻。

一直到了凌晨三点多,她才堪堪睡着。

这么一耽误,次日她就起晚了。她

一睁开眼,离上班还有四十分钟,只能靠飞奔了。

她简单刷了牙、洗了脸,穿上衣裳拿了包就往外跑。白

贤正在慢腾腾吃油饼,就看到了头发乱七八糟的顾纭,嘴巴里衔着她的包,衣裳和围巾拼命往身上裹,健步如飞。

她平时都穿高跟鞋。

这些女人们,哪怕是寒冬腊月也是玻璃袜配单皮鞋,但她今天把鞋子塞到了包里,穿着棉鞋就跑。

还没跑出弄堂,包里胡乱塞的鞋子就掉出来一只,她慌慌张张去捡。白

贤上前,替她捡起了鞋:“要迟到了吗?”

“嗯。”顾纭很着急,“起晚了,起晚了,该死!”白

贤一下子就拉住了她的胳膊:“喂,你镇定一点,迟到一次怕什么?街上都是人和电车,你这么乱跑,是找死吗?”

顾纭抬头看向了他。

他的个子是真高,这么近的距离,她需要非常用力抬头,才能看清楚他的脸。

“不是,昨天有条我新编译出来的新闻,今早要交的,我锁抽屉里了。我如果迟到,会耽误报纸下场印刷,晚报要出的。”顾纭道,急得眼睛有点红。白

贤下意识松了手。

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这让他内心涌起一阵阵卑怯。

她是人, 从事的也是体面光鲜的职业,隔着她大衣拉住她的胳膊,他都感觉自己满手油污弄脏了人家。他

下意识把掌心往裤子上擦了擦,眼睛四下里看:“你等着,我去叫辆黄包车。”他

快步跑开了。顾

纭也静下来,小跑着往电车站走去。不

成想,才走了不过三分钟,白贤回来了,果然带了一辆黄包车。他

凶神恶煞,自己抢过了车,车夫跟在他身后跑,敢怒不敢言。

顾纭想要说点什么,白贤道:“快上车。”他

一路跑得飞快。到

了顾纭的报社时,他一身大汗,寒冬腊月都能感受到他在冒热气。

顾纭还想要说点什么,可楼下都听到了他们主编的咆哮声:“怎么一个个都不负责,你们有没有责任心,人都死到哪里去了?”顾

纭不敢再耽误,低声说了句感谢,疾步上楼去了。

白贤等了五分钟,车夫才赶上了,非常的焦虑和恐惧。

拿到了自己的车,车夫喜极,再三说:“谢谢。”白

贤拿钱给他。

车夫不敢要,拉着自己的车子,一溜烟跑了。白

贤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正好在楼下的玻璃门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想自己真的长相骇人。

他个子太高,打小在福利堂里,什么吃喝都要抢,他比其他孩子都能抢,吃得多、长得壮。

后来越发不可收拾。

他和皓雪十四岁就离开了福利堂,如果他跟别人说,他今年才十八岁,没人会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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