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然后就是无限的冰冷与黑暗。
“啊——”
睢阳城头,一个浑身破烂,抱着一杆血渍斑斑的长杆在城墙垛口下熟睡着的士卒突然大叫着从睡梦中醒来。
“兄弟,咋得了?又做噩梦了?放心,昨天张大人刚带着弟兄们偷袭了敌人的大营,今天他们应该不会来攻城的了。你们可以睡在好梦了,有中营我们看着呢,不会让那些范阳贼摸上来削了你们的脑袋的。”垛口旁边一个当班值守的士兵开玩笑道。
那做噩梦的士兵却不理他,这让自认为说了俏皮话的值班士兵有些难堪,于是他朝另一个被惊醒了老兵问道:“嘿,哥们,这兄弟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那老兵麻木地看了之前做噩梦大叫的士兵一眼,漠然道:“他大概是个哑巴,自从半个月前被许大人送上城墙后,就一直没开过口。大概是被打仗吓傻的。”
“看他一身细皮嫩肉的,大概上城墙前是个读书人吧。难怪会被吓到。就是我们这些老兵,两年前咱们睢阳人又有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大战呢?”头先开口的老兵开口道。
“是啊,谁说不是呢。不过我不是睢阳兵,我是雍丘兵。”后来醒来的老兵也不睡了,靠坐在城墙上跟头先的老兵话起家常来。他年纪颇大了,三四十岁的样子,人一老,觉就少了。被吵醒就再睡不着了。
“雍丘兵?那就是张大人带来的兵喽?失敬失敬,你们雍丘兵个个都是好汉子!”值班的老兵身体仍站得笔直,眼睛来回在防守的城墙段巡视,口中对垛口下的老兵说道。
“好汉子称不上,只不过没随那些软骨头一样投了贼罢了。要说好汉子,还得说我们张县令,我们谯郡的太守都降了燕贼,他却不降,还带着我们这帮不愿侍贼的丘八,先守雍丘,三千人打败令狐潮的一万五千人。后来又两千人打败了燕军的四万人,张大人带领我们两千人在雍阳同数万燕军对峙了快一年!然后又在宁陵宰了杨朝宗一万燕贼,尸体将汴水都堵住了。然后张大人又带着我们来到这睢阳,与许大人一起,以区区千人对抗燕贼十几万人,嘿,还守了这大半年,你说,张大人算不算是好汉子?”那老兵平淡地说着一场场大战,像是对生死完全不在乎了的样子,但却是对“张大人”充满了敬佩之情。
“好汉子!张大人当然是好汉子!张大人的丰功伟绩就不说了。你知道我最佩服张大人的是什么吗?是张大人说今天要将他的爱妾杀了让弟兄们吃肉!连自己的女人都舍得杀,这张大人果真是忠君爱国之楷模!”当值的士兵一挑大拇指道。
一直眼睛巡视着城墙的他却没注意到原先一直沉默不语的那个先前做噩梦的新兵突然一骨碌爬了起来,往城墙转角走去。
那个不当值的雍丘老兵看到了,却只当他是去方便,也没理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