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纸卷迟疑了一下:“这是什么?”
徐子桢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祸乱狗窝策划书。”
“什么……什么书?”林朝英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索性不再多问,翻手摸出把袖箭,将纸卷穿在箭头,手一扬射上岸去。
“老吴,这是我答应送你的东西,拿去不谢,就此告辞,哈哈哈!”
货船顺水而去,空气中留下了徐子桢那一串朗笑,吴乞买接过纸卷,手顿了顿,缓缓展了开来,只见上面仅有一个字——亮!
空旷的拉林河边只有风在吹动着,除此之外听不到任何声音,皇帝已经站在那里有一柱香时间了,既没有下令返回,也没有下令追击,气氛变得十分诡异和压抑,可是没有人敢动,甚至没人敢询问,就连斡本都不敢。
吴乞买的神色很平静,平静得象是在欣赏面前的夜色与河水,可是从他身上分明透出了一股浓浓的杀意。
他想杀谁?
斡本很想知道,他也很想知道那纸上写的究竟是什么。
纸上的那个字是个人名,而且吴乞买知道这个亮字是谁,他身为大金国皇帝,身为一个文武双全记忆力惊人的皇帝,满朝文武包括他们的直系子孙他都知道名字。
所有他知道的名字中叫亮的只有一个人,正是斡本的次子,女真名迪古乃,汉名完颜亮。
聪明的人往往都很敏感很多疑,吴乞买也不例外,他不愿相信徐子桢的话,但是他又不敢确定徐子桢真的在骗他,他不敢赌,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去赌,因为徐子桢的那句话到现在还萦绕在他脑海中。
“他,是弑君继位的!”
迪古乃今年似乎只有十一岁,小小孩童罢了,谈什么弑君,谈什么继位?
吴乞买暗暗嗤笑一声,徐子桢这话说得太不合常理,荒唐之极!可是他的念头刚转到这里,心里却忽然咯噔一下,弑君的未必是他,难道不可能是斡本?满朝文武被清洗之后,离他最近也最得他信任的正是斡本,如果他真敢弑君,恐怕再找不出一个能比他机会更多的人了。
一阵冷风吹来,拂过他的颈部,恍惚中和徐子桢手里那把刀有点相似,吴乞买打了个寒战,清醒了过来,回头望了一眼垂首侍立的斡本。
“说说,城内如何了?”
斡本的心忽然没来由地一抽,急忙应道:“启奏陛下,宫中之乱已平,刺客死二人,大牢之乱也不复在,只是……重犯皆逃遁。”
吴乞买眉头一挑:“哦?完颜蓟也跑了?”
斡本不敢与皇帝对视,低头道:“是。”
“呵。”吴乞买没有表露出意料中的震怒,而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随即转身挥手,“回去吧。”
“臣遵旨!”
不知道为什么,在吴乞买保持静止的那段时间内,斡本的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就好像有人正用刀抵在他要害处一般,而刚才吴乞买的那一眼,他更是打从心里透出一股凉意。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陛下绝不会对我起杀心!
斡本心里反复念着这句话。
河边很快恢复了寂静,岸上战死的禁军也被收了回去,除了地上残留的血迹之外,看不出这里曾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
……
初春的深夜还是冷得让人难以忍受,尤其是在宽阔的河面上,可徐子桢却完全没理会,只是焦急地等待在舱门外,搓着手转着圈,心神不定。
半个时辰过去了,这期间林朝英往舱内换过一次水,那盆里触目惊心的红色刺激得徐子桢的眼睛生疼。
在他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之后,终于舱门再次打开,林朝英和完颜泓双双踏出舱门。
徐子桢急忙迎上:“怎么样了?”
完颜泓面现疲惫,身上沾染了不少血迹,显然是替阿娇拔除箭头时溅到的,她没有立刻回答徐子桢的问题,而是和林朝英互望了一眼,然后强笑了笑:“小公主已无性命之虞,只是……”
“只是什么?”徐子桢只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忙追问。
林朝英替完颜泓说了下去:“箭头伤了阿娇的后腰骨,伤口虽已缝合好,只是恐怕她……再难如我们一般行走坐立了。”她似乎生怕徐子桢暴怒之下又做出什么傻事,话刚说完就急急补充道,“等咱们回了应天府后请卓雅公主施以妙手,我觉得凭她的本事这点伤不算什么,你说对不对?”
徐子桢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推开她和完颜泓,踏入了船舱内。
箭射中的是阿娇的腰椎,来自八百多年后的他很清楚,这个地方伤了会有什么后果,就算是他那个年代,医学发展得那么先进,要完全治愈这种伤的几率还是非常渺茫的,所以他没有说话,他怕自己的嘴只要一张开,心里的痛苦与愤怒就会喷涌而出。
船舱内一灯如豆,灯影随着船身的摇动而摇动着,将舱内映出一层层模糊的影子。
阿娇安静地躺在床上,后腰处和身体两侧被完颜泓细心地用棉被垫了起来,徐子桢轻轻地走了过去,走得很慢,生怕会发出一点响动吵到她,走到床边时他蹲了下来,双手扶着自己的膝盖,静静地看着阿娇的脸。
那张原本娇俏可爱的脸如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让人心疼,不知是伤口的疼痛或是其他原因,阿娇的眉头是紧皱的,哪怕现在陷入昏睡中,也没有一点放松。
徐子桢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抚着她的黛眉,只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