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え净土掩fēng_liú.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读完了此诗,怡春只觉从心底里漫上来一股子悲恸,眼泪已在眼圈中转,颤着音道:“妹妹,这可是你写的?虽好极,又何至哀毁至此?”
黛玉早一把抢了过去,团了攥在手里低声道:“怡姐姐,芒种那日,本是饯花之期,我见了园子里那些残花落瓣,感花伤春,随口念了的,昨儿想起来好没意思,不过是动笔来练字,恰好想起来,写了来顽罢了。”
怡春道:“妹妹的诗固然婉丽,只哀伤太过,以后万不可再做这戳心之语了,令人好不难过!”见黛玉默默点头答应,怡春一时觉神思倦怠,告辞而去。
且说嘉馨回到家中,将在大观园中与众姐妹玩乐的诸般情形说与母亲听,张夫人邢姨妈道:“你姨妈家门第虽高,这几位小姐倒都是好的,既如此,过得几日,也请她们到家中玩才是。好在咱们家后园中有十几株海棠树,如今正是海棠花开得娇艳之时,只说请她们来赏花就是。”
嘉馨笑道:“谢母亲,只我见了湘云妹妹,觉得分外投契,与她已结拜了干姐妹,要单独下了请帖给史侯家才是。”
又笑道:“因我与湘云妹妹格外亲热,怡春妹妹倒吃了一回醋呢,后来我走之前才好了,回头我与姨妈陪个罪。”
邢姨妈笑道:“既投契,就好生一起玩,你姨妈怎会怪罪你这个。”
芒种之后,选一日阳光明媚、天高云淡的,邢姨妈下了帖子请贾母并邢、王夫人、薛姨妈、姑娘们到家里赏花。往史侯府也送了帖子,所幸湘云的婶婶答应了她出来玩。贾府众人,贾母身上不适,王夫人推说家里事忙走不开,只邢夫人并薛姨妈带着姑娘们来了。
因贾母说张家屋舍狭窄,吩咐姑娘们只各人带一个丫头就罢,故邢夫人并薛姨妈姑娘们每人只各带了一个大丫鬟坐了车一路迤迤逦逦的到了邢姨妈家,邢姨妈家住在翠竹胡同,这胡同所居者俱都是朝中五六品官员,胡同中第三家就是邢姨妈家,车马进了大门,众人下车进了二门,早有邢姨妈带着嘉馨迎着,邢姨妈家是三进大院子,一进是门房、一排倒座,二进是三个院子,东西院各住着邢姨妈的大儿子、二儿子,再有就是张耀祖邢姨妈住的正院,三间正房,两侧耳房、东西厢房俱全,正院后是一个小小的园子,里面种了十几株海棠树,又有十几株柳树,后园里又有几间屋子,是嘉馨的居所。
邢夫人见妹妹家已收拾的焕然一新,院内林木葱茏,各色鲜花盛开,别有一番景色。邢姨妈引着众人到了二进正院,正房正厅,请各人坐了,丫头们正上茶来,有人来报,史侯家的小姐到了,嘉馨忙赶着出去接,一时,湘云也进得厅中,众姐妹在邢姨妈家相见,别有一番喜悦。
邢姨妈恐小孩子们不自在,与邢夫人、薛姨妈在正厅说话,命嘉馨引着众姐妹到园中自己居处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