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过后,像是彻底揭开了一层轻纱,虞青尘同仲怀卿的相处自然和谐了许多,举止言行变化细微,咋一眼不觉得有什么,明眼人一看却只觉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不知不觉,居然就到了除夕。仲怀卿专门着了一身寻常不穿出去的行头,锦袍细绣,玉带收束,金冠砌珠,轻裘印梅,滚毛华贵,配饰烨然,鹿靴缀珍,又好生梳理了头,还在手腕上配了一串无暇玉珠。
瞧上去当真富贵之气迎面,一派雍容徐徐,举止斯文雅致,眉目温润俊美恰如春风拂面,勾的那桃开千里。
饶是虞青尘日常着装虽未必刻意追求华美,也实在寻不出什么中庸抑或不是某方面特别出彩的衣饰,妆点从来都谈不上随便的,见了仲怀卿这般作态也忍不住顿了一下,默默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将除夕看的太轻了。
小纸鹤一早就出去玩了暂且不提,素纱东珠点缀,水墨花卉勾勒的这一条云锦织纹裙,换做往常眼光未必心爱,但怎么也算不得简陋,在此刻加上随意散下的青丝居然让她有些怀疑是不是太素净了一些。
神识散开,便‘看到’了城中一片柳绿鹅黄,红粉深浅后,怀疑未免又有了些许加大。换一件衣裳怎么看也不是费力的事情,心念一动便在袖里乾坤中搜寻起来。
唔,该挑一件不是那么素净的是吗,直接忽略了约有四成左右的衣物,还是不想穿嫣红颜色,取了套浅翡叠翠纺涟织碧绘荷裙,裙摆层叠潋滟铺地,收腰坠玉,百褶细柔。
配了月牙色银绣星纹缠珠烟罗衫,浅淡的蓝色仿若莹着星光,轻笼浓淡碧色,还能透过烟罗看到素雅白荷亭亭,更兼虞青尘肌肤皓白莹润尤胜美玉白雪,见之沁人心脾,忘俗无忧。
合着时令来了件鹅绒厚厚织就,上有梅花与皑皑中盛放的大氅,翻出雪色毛边,纤细柔滑,绵软厚实,不知用什么毛皮做成,只觉得价值不菲,稀罕难得。
这一身打扮算不上简单了,良城冬天还没有冷到需要让人一定要再添一件衣裳的地步,虞青尘也没有在添的打算,加了条天青晕染,渐变素色的披皂搭上,即便是除夕佳节,也无可挑剔。
换衣裳只在眨眼间即可,饰倒让虞青尘有些犹疑,和小纸鹤大部分饰都能够成套的饰品已经送来了,她想过是否择一套能和小纸鹤类似的,但倘若今天需要打扮的话,原本准备若小纸鹤央求,便给小纸鹤今日换上的饰就有些不合适了。
合适的那一套千好万好,只有一个问题,她更改过后准备给小纸鹤今天换上的饰,还真的恰好就是一件同自己无法配套的。
犹疑也用不了多久,且庆幸小纸鹤还不知道自己的打算,既然难以配套,那么索性不配了就是,只要忽略这一点,袖里乾坤中饰何止万万千,选出一套来何其简单。
眉间贴了一枚小小的碧色菱形花钿,额上垂下了三串小巧玲珑的白玉珠,可以循迹看到谢谢别在间的一枚蓝蝶,以及从蓝蝶足下蔓延的金色纹路,简洁而美丽,末尾镶嵌了枚不大的东珠。
玉珠串正是从东珠垂下分散,直至额上,平添了几分鲜妍妩媚,又沾染了些仙姿轻宛,长长的一只青鸾吐蕊钗挽住一半青丝,再插上几只精致小簪便罢。
髻后边还点了几枚玉钿,垂下的长长流苏合着剩下一半的青丝一起倾泻下去,长将近脚裸,流淌出惊心动魄的美丽,缠绵冠丽。
腰佩环佩叮当,耳着缠金滴翠,颈挂玲珑璎珞,腕缠剔透晶链,施施然若瑶池生烟,清姿似碧峰绕云,绝秀欲滴,清冷鲜妍使人屏息,仿若呼吸可以散化,人世不当留存。
这般样貌再一次狠狠击中了仲怀卿的心脏,虽无千言万语,瞳中却全是赞叹,即便不再惶恐,也难忍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虞青尘的袖角,感受到了烟罗的冰滑轻顺,才让自己松了口气。
此刻的尊者,可以被自由触摸到,而不是像眼中看到仿佛天地显化不属于人间的空灵飘渺,多好。
有些疑惑的虞青尘默许了仲怀卿突然的行为,只是微抬眼睑,询问姿态无疑,仲怀卿倒是坦率,直言相告。
“凌崖容姿潋滟,澄澈秀美,毕尽天地精髓,空灵宛转不似世间精灵,唯恐随风化去归于虚空,不亲身触之,不敢宽心,难以为真实。”
唇角勾了勾,似笑非笑,眼含无奈,显然是不相信的,自从上次后也再不愿开启读心,此时无意究根闻底,轻撇一眼。
“油嘴滑舌。”
就此掀过。
仲怀卿早知道虞青尘性格多半不以为意,亦不辩驳,只是微笑,翻手取出一架古琴,还是当初白璃若送的那一架,质地卖相都是上上之选,就地盘坐,仰头望来。
“璟琯才学生疏,唯有口舌或可称道一二,歆慕凤求凰华美清婉,勉力习之,未尝敢宣于世,今日欲以琴相奏,难免浅薄,以期凌崖指正,倘能合奏斧正,当为幸事。“
有些讶然,有些兴味,还有些许愉悦唯独没多少仲怀卿暗搓搓想要看到的羞涩,也不坐下,手持一柄玉笛,眉目萦辉,唇角噙笑。
”怀卿何必菲薄,琴音有灵已是难得,凤求凰之曲目,吾亦有所听闻,尚未行合奏之事,今朝既巧,诸事皆利。偶一为之,自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