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拔昨晚退兵时还有些怨恨郭洛,这时候却爽快得要命,他的骑兵冲出城外之后就如同狼如羊群,獠牙棒砸处每一棒都能开花,直到卡查尔率领他的亲兵迎了上来,才算为其他士兵的撤退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退,退!快退回去!”
南岸的战局已经没有悬念了,亦黑山城上有一个悬空石台,正好面对着真珠河,张迈就请了李圣天在石台上观看渡水回纥的败逃,马小春乖巧地命人摆上了木几和美酒,张迈与李圣天坐定以后,石拔已经将回纥人赶到了河岸上。
这一刻张李二人高坐石台指点江山,李圣天叹道:“我还在于阗时就已经听说疏勒有一员猛将叫石拔,今日一见果然了得,张特使,你手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才!真是让人艳羡之至。”
张迈笑吟吟道:“小石头如何当得起兄长如此夸奖?他也就是力气大一点而已。”
眼见卡查尔带领亲卫精锐步步抵抗却步步后退,步步后退却阵型不散,尽力掩护着同袍撤退。李圣天赞道:“敌军中的这员猛将十分英勇,不知道是谁。”
张迈传令,让室辉去问问对方那员大将是谁。室辉飞马出城,命人高呼:“于阗国主借问敌军主将性命。”
卡查尔叫道:“阿史那家族卡查尔在此!”
室辉飞马回报,李圣天叫道:“阿史那家族还有如此人物?”
张迈问:“阿史那家族?”
李圣天看了张迈一眼,笑道:“人家说贤者千长,必有一短,贤弟如此大才,居然不知道阿史那家族?那可是突厥大姓啊!数百年间可汗频出,而且多有英主名将!在草原上阿史那家族的威望,那是可以和李姓皇族在中原的威望媲美的啊。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张迈脸上一红,马继荣眼见回纥军败势已成,卡查尔拼死挡住石拔,那也只是在为同袍渡水撤回北岸争取时间,心想:“这一战之后,唐军善守之名必定更上一层楼,回纥军必定不敢再轻过真珠河半步,阿尔斯兰必定北归,我于阗出动两万大军,却自始至终只作壁上观,一寸功劳也未立得,劳师而无功,回去后无法向国人交代。”
便说道:“石拔将军为不可当,但兵力较少,可以胜敌,无法围敌,可别叫这些回纥人逃了回去,那时岂非功亏一篑?请张特使许我带领兵马赶去增援,定要将这些回纥人全部留下,叫他们匹马不得回归北岸!”
李圣天颔首表示答应,问张迈道:“贤弟以为如何?”
张迈笑道:“马太尉肯去帮一帮手,那自然是好。”
李圣天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回纥已经陷入绝境,你此番下去,如果他们肯投降,就饶了他们一条性命。”
这时奚胜已经带领了三千步兵准备出城,眼看于阗方面也要来助战,便与马继荣商议,安西军左,于阗军右,从两翼围歼敌人。石拔的精骑则在敌人之中来回纵横,冲坚击强,不使回纥形成坚稳的阵势。
回纥军这时已经撤到了岸边,眼看唐军全面反击,纷纷抢夺昨晚搁在岸边的浮囊渡河。郭漳已经编入新的队伍当中——昨夜回纥的渡河突袭中,他所在的巡河火除他之外全部战死,郭漳自进入这个火以后从战斗训练到日常生活都受到这些战友的照顾,九个同袍对他来说已如兄长、如老师、如兄弟,结果一夜之间便都在珍珠河畔捐躯,他现在也不能忘记昨晚回到河岸时所见到的场面。
这个本来不喜杀人的少年想起昨夜上司火长的惨死,恰好自己正在奚胜身边,就高声叫道:“奚将军!得赶紧派弓箭手赶去岸边截杀那些已经下水了的回纥!”
奚胜一愕,转头一看提醒自己的从服饰看也是个小兵,但面貌却依稀相识,因觉这个建议有理,便派了三百名带弓的步兵突往岸边,这三百人有许多是郭师庸亲手调教过的步兵,箭术水平冠盖全军,郭漳也被编在其中,这时奉命之后,这个小兵一骑当先,闯到岸边,就在马上张弓拉弦,别人先射近的,他却先射远的——唯恐敌军逃出射程范围之内。
他的力气却也不小,开的是二石弓,旁边一个老兵看见赞道:“好小子,架势不错。”却见郭漳脸上满是肃穆之色。
“嗖——”
这一箭,给小马报仇。
小马是个昭武族,是在疏勒招募的新兵,比郭漳大一岁,但看起来却比郭漳还嫩,唐言都还说得结结巴巴的,更别说会写字了,也没正式学过武艺,因此对读过一些书武艺又有根基的郭漳十分钦佩甚至崇拜,在军中时,小马是他最好的伙伴,也是他最谈得来的朋友,不过现在这个好朋友却永远故去了,为了昨晚那场在郭漳看来并不算很重要的战斗!
自己的父亲郭师庸、族兄郭洛以及经常玩在一起的杨易大哥,在军中都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而自己却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升上去的小兵,这一切让郭漳感到不平衡,感到迷茫,在入伍之后的几个月里,他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逃离这个讨厌的地方,回到更加安全且升官会更快的疏勒去。
昨晚那场战斗,就算打胜了又怎么样?也不可能够让自己升到校尉、都尉啊,就算是能够升到校尉、都尉,那也不算有多了不起,为此而冒险甚至为此而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