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宗心中一动,似乎听出他话有所指。沉吟片刻道:“杜爱卿,近日朕对北疆是攻是守犹豫不定,朝中大臣也是争论不清。人道:为君者兼听则明,但朕听着似乎都有道理,倒让朕一时难以定夺。杜爱卿是三朝元老,又身经百战,朕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杜中师还是副温和歉虚的样子,缓缓道:“老臣一生戎马,对军国大略实是不太擅长,既然陛下问起,老臣就只好勉力作答。”然后装模作样的沉思片刻才娓娓道来……
“既然陛下听着都有理,那么老臣觉得是攻是守都是对的,关键在于陛下想要的是什么。攻,陛下愿成强国之君,守,陛下愿成富国之君。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陛下可观心而取舍,不知陛下是想成强国之君威服四海呢还是想成富国之君国富民乐?”
见哲宗低头不语,杜中师接着又道:“老臣以为治国与做人并无不同,要的无非就是权钱两样。有权势者人人惧怕,有钱财者人人讨好,便如徐诚忻徐大人所说:做人要拳头硬又要腰包鼓。但此事不易,陛下只能选一样,不知陛下更喜欢哪样?”
哲宗呵呵笑道:“朕两样都想要,哈哈哈……”
杜中师起身一拜,颂道:“陛下果然雄才大略,老臣拜服!”
哲宗瞥了他一眼,道:“杜爱卿,你还没告诉朕你的建议,是攻还是守。”
“陛下心中早有决断,老臣愚钝,不敢妄议。”
哲宗微微一笑,道:“徐诚忻与杜子骞都是朕信赖的,依你之见,他们……没问题吧?”
杜中师一时搞不清他这话什么意思,正思索中,外面有人启奏:章惇章太师求见。杜中师忙乘机告退。
章惇见杜中师从里面退出来,微微一怔,随即面带笑意打了个招呼,便进去面圣了。抬头见哲宗的心情似乎不错,心中便隐隐有了些把握,闲聊几句便慢慢将话题转过来。
“陛下,开国伯可是来劝陛下攻辽的?”
哲宗笑道:“他倒没明说,不过是什么意思朕也是清楚的。杜家是武将世家,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那陛下可有注意了?”
哲宗看了一眼四平八稳地章惇,道:“朝廷为这事已经争论了五天,身为当朝宰执的章爱卿是何主张朕还不知道呢。”
“臣正为此事而来。”
“哦?”哲宗笑了笑,道:“快说来听听。”
章惇道:“臣这几天考虑的并不是我宋军应不应该、能不能灭辽,而是在想……徐杜二人能否堪用。”
“此话怎讲?”哲宗不动声色道。
“陛下想,徐杜二人各统大军,总兵力达三十余万,均是我大宋精兵。并且二人关系非同一般,又执本朝之牛耳,万一有变……”
章惇这话一说出口,哲宗突然明白了,这天自己为什么总觉得心神不宁下不了决心。不过此事不能明说,不仅他不能提,也不能让臣下提,不然会大失人心。
“章爱卿,”哲宗淡淡地说:“朕既然把兵权交于他们,自然是信得过的。此事以后不必再提,否则就算你是当朝宰相朕也要治你的罪。”
章惇忙道:“臣遵旨。陛下宽厚仁德令臣汗颜,不过臣比不了陛下的心胸,故有个建议望陛下采纳。否则,就算满朝文武人人支持攻辽,臣也要誓死反对。”
哲宗面带微笑,道:“章爱卿但讲无妨。”
章惇拜道:“徐杜二人均立新功,陛下封赏当厚此薄彼,此其一;其二,攻辽可以,但须有言在先,命其二人各自为战,先取上京者功高,至于怎么封赏全凭陛下斟酌。望陛下采纳。”
他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要让徐杜二人互相忌恨,相互制衡。这样一来便无人敢对赵氏江山起觊觎之心,这其实就是帝王的弄权之术,哲宗岂会有不明白的道理。
“唔……”哲宗表面上沉思,内心却是大悦,章惇果然是个杰出的谋臣,这一招可解决了朕的后顾之忧啊。
“此计甚好,可以鞭策二人勇猛向前、努力建功立业。至于厚此薄彼那也是暂时的,待得胜归来朕必要重重犒劳他们。上京乃是辽国京师,谁能先破者……朕便封他为王--平戎王!”
话讲到这里,攻不攻辽似乎倒成了次要问题,那么,出兵灭辽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