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回想起上回她的药。
第一次贝母分量不足,第二次还用混伪品的东贝母以次充好。
可这回给二太太熬羹,拿的却全是上好的浙贝母,而且分量充足。
这个小丁不过是府里一个抓药伙计,竟也懂得媚强凌弱了?
知道她这个三秀不受待见,居然暗地里克扣她的药材?
作为同行,她不能容。作为府里三秀,她更加不能忍!
妙梦送完雪梨贝母羹再回来的时候,素雪还在挥毫练字,只是这回不似抄写心经那般的小楷,而是笔饱墨酣的大字。
妙梦顿感新鲜,凑上来瞧。
素雪也不拘谨,换纸蘸墨继续写。
“天道……酬勤。”
妙梦缓缓念出声来,吃吃一笑,赶紧到一旁研墨去。她对书法造诣并不了解,只是看素雪写得起劲儿,便也跟着一同乐。
素雪写完一幅又一幅,似乎全然到了忘我境界,直到屋子里都铺满了宣纸,她才呼一口气,放下了笔。
方才写书法一直站立着,现在才觉得腿有些累,便坐下来歇息,一边接过妙梦递来的巾帕擦手,一边问:“你送去的汤羹,母亲可有喝下了?”
妙梦点点头:“小的特意在外边儿多站了一会儿,后来惜香端着空碗出来,小的踮起脚一瞧,里边儿一滴都没剩。这羹汤熬得细致,能治二太太的咳嗽病,二太太定是喜欢喝的。”
素雪但笑不语。
等到散开在屋内的宣纸上墨迹干透了,妙梦才将它们一一整合到起来,端着那一大叠纸问素雪:“秀想将这些收在哪儿?”
素雪淡淡瞥了一眼案桌:“就放在台面上。”顿了顿,补充道:“铺开两张来,越显眼越好。”
妙梦一开始有些惊疑,但见素雪一脸正色,便也连忙照做。不敢多问。
午膳是妙梦送进房里来的,素雪用过以后,起身出门到池亭水榭去走了走。
天气越发冷了,即使是正午还是雾蒙蒙。素雪转了一圈就回了房,卸下头上多余的珠翠,到暖阁去午休。
妙梦按例伺候在一旁,坐在小杌子上静静焚点素雪最爱的山香。暖烟缭绕,妙梦也昏昏欲睡了。
直到躺着的素雪忽然开了口:“你方才去了趟母亲那儿,可有听到丫鬟婆子说起父亲的归期?”
妙梦睡眼迷离地抬抬头,总算清醒一些了,想了一阵,道:“听秦妈妈在说就这两日,也不知道究竟何时能回来。”
江府这回在京师出了些事。二老爷恐怕也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不过秀能懂得关心惦记二老爷了,这令妙梦很高兴。
素雪却双眼深沉地看着那些缭缭烟雾,最后轻轻一叹,闭眼睡过去了。
和素雪说了几句话。倒是把妙梦的睡意说没了,她坐直身子,安静地守在床边。
次日早晨,胡妈妈脚步匆匆地来找素雪,彼时素雪正坐在炉子旁烤火,手里拿着一本书。
胡妈妈打帘子走进来,笑得殷切极了。瞧见素雪看书看得认真,不由得说道:“三秀往前是恨不得将这些都扔进火炉子一同烧成灰,这下倒是愿意看看了,难怪府里人都说三秀是快出阁的姑娘了,越发沉静了。”
“胡妈妈可别取笑我,我还是一样不喜欢看的。”素雪抬头一笑。合上手中的书,有些嫌弃地往案桌上一扔,刚巧扔在那一叠写满字的宣纸上。
胡妈妈本还有些想笑,说三秀骨子里还是以前那样的脾气,顺过眼去往案桌上一瞧。却愣住了。
一时间,整个屋子有些静。
素雪瞥眼看清胡妈妈眼中的错愕,暗暗一笑,走近轻声问道:“听闻李院判又到府里来为祖母瞧病了,胡妈妈这会儿过来,可是祖母要让我过去?”
胡妈妈却似乎没听见这些,双眼依旧直愣愣地看着案桌上那些端丽俊秀的大字。
素雪见状唤了妙梦一声,示意地盯了盯案桌:“还不赶紧收拾?让胡妈妈撞见我这屋子里这么乱,待会儿去向祖母说了,我可无地自容!”
妙梦有些疑惑,瞥见素雪眼眸一凝向她暗示,这才应一声,连忙埋头整理。
妙梦上前来了,胡妈妈才回过神儿,依然不敢相信,转头看着素雪问:“那些……都是三秀写的字?”
素雪脸上一红,笑道:“我也想学四妹妹,为祖母和母亲抄经文祈福,可是我那字哪儿上得了台面?所以胡乱写着先练练笔,还糟蹋了不少笺纸呢。不过佛法在于心诚,我的字虽是丑,但心底却虔诚着,想来祖母也不会嫌弃。”
一面说着一面往里面走,胡妈妈也跟着过去。
素雪取来卷好的心经文交到胡妈妈手中:“胡妈妈既然来了,就帮我带过去给祖母瞧瞧,祖母若是看得过眼,我就将它装裱起来,摆在屋中可以常常念诵。”
胡妈妈难以置信地看了素雪一眼,缓缓打开笺纸来,一排排小巧俊丽的经文小楷字映入眼中。
胡妈妈来不及震惊,素雪忽然走近,将一张折好的笺纸塞给她,低声说:“把这个交给李院判,他自会明白。”
胡妈妈瞪圆了眼,这才回想起到这儿来的初衷,连忙卷起经文,点点头,又故意扬着嗓门道:“三秀如此诚心,连佛主都感动,老太太又怎会不喜欢呢?老奴这就拿回去给老太太过目,明日就命人送去给张家的装裱师傅,保准裱得精致好看!”
说完才和素雪从里屋走出来,彼时妙梦已经整理好了案桌,退出房外。
走过那案桌时,胡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