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世上没有岔路多好。”苍老的子非矛盾地说道。是他决定要在岔口分道扬镳,却又希望世上没有岔路。
“傻孩子,岔路本不是自己生长出来的,而是不同的人要走不同的路才有了它的。”虽然子非已经白发苍苍,看起来比姥爹还要老,但姥爹仍然忍不住要把他当做晚辈看待。这或许是前世留下来的积习。
姥爹和子非走到了岔口,子非正要挥手作别,猫叫声突然响起。
子非的身子如被牛撞到的小树一般乱颤。
“喵呜……”
那只猫从雪地里蹿了出来,仿佛是一团可以活动的雪球。
“白先生?”姥爹认出了那只猫。
姥爹顿时明白了,小米要来送子非。
子非噗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双手捧住了白先生。“是你吗,小米?”子非的脸如被冬风鼓噪的窗纸,颤得厉害。
白先生自然无法回答他。
子非抱着白先生泣不成声。
良久,子非恋恋不舍地放开白先生,用手接住从天而降的雪,眼泪婆娑道:“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姥爹听了这话,忍不住心中一阵悸动,也几乎落下泪来。这简直就是子非和子鱼的真实写照。
白先生默不作声。簌簌的雪落在它的身上。
子非道:“这次我如果转世投胎,不知道是否能在胎中之迷后仍然记得你。如果记不得了,或许也是好事吧。”子非没有经历过胎中之迷,不知其中深浅,说出这样的话来不难理解。
“如果记得,我会再来找你的。”子非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雪很大,子非的背影就如地上踩出的足迹一样被大雪覆盖遮掩,很快就消失了。
白先生望着茫茫大雪,眼神空洞。
姥爹叹了一声,说道:“回去吧,外面太冷。”
白先生便扭了头走上了回家的路。
姥爹目送白先生离开他的视野之后才去了冯俊嘉家里。
到了冯俊嘉家里,颜玉兰对姥爹说她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她生了两个孩子,一个长得漂亮,一个长得很丑。很丑的那个总欺负漂亮的那个。她生气了,便骂那个丑的孩子。那个丑的孩子被骂之后突然消失不见了。她又心急地到处去找,可是怎么找都没有找到。等她找了好久再回来,发现漂亮的孩子也不见了。
颜玉兰问姥爹:“这是不是预示我将生一对双胞胎?但是仍然像以前一样留不住?”
冯俊嘉也很着急,目光焦灼地看着姥爹。
姥爹想了想,这岂不是预示着小米的魂和魄吗?魂善魄恶,对应一美一丑。但是这个梦境却有些混乱。莫非真的像颜玉兰说的那样,魂和魄都会消失不见吗?
此时颜玉兰的肚子已经很大很明显了。阵丰序亡。
姥爹瞥了一眼颜玉兰的肚子,心想这或许是小米的魄在她肚子里故意给了她这个颇有暗示意义的梦。或许也是给他提醒----如果对她的魄有所不仁的话,她的魂也会受到牵连。
姥爹却道:“这个梦没有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以前怀了又掉的次数太多,难免现在仍然有这种忧虑。你好好安心养胎,不要胡思乱想。”
冯俊嘉急忙劝他妻子:“就是就是,有马秀才在这里,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这次一定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其实刚才他自己也毫无把握,见姥爹这么说才勉强安下心来。
“好了。我开始念经了。”姥爹说道。
于是,他们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姥爹开始念经。
就在同一个夜晚,外公踏雪出去串门,听到了一件离奇的事情。那件事情让外公突然想到了更好的辅助小米转世的方法。
外公同村里人一起烤火的时候,一个人说起了最近王家塅发生的一件怪异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
大概是七八年前,也是在这样大雪纷飞的时候,一个从河南流过来的叫花子到了王家塅。他又冷又饿,到了哪里就敲哪家的门,讨一些吃的。
可是七八年前刚好这里发生过自然灾害,家家户户自己的余粮尚且不足,大人小孩都饿得皮包骨,家里的米缸都见了底,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接济叫花子?要是叫花子能吃到大米饭,这里的大部分人恐怕都要出去做叫花子了。那个时期里,有很多人活活饿死了,不愿忍受饥饿折磨的人有的便去山上挖观音土吃。观音土虽然名为观音土,但绝对没有观音菩萨那种慈悲之心,这种土外表如糯米粉,吃起来也没有一般泥土那样艰涩难咽,但是吃下去之后无法消化,无法排出。于是很多人为了免受一时的饥饿折磨,而选择吃观音土。因为他们实在是太饿了。许多人因为吃观音土而腹胀,最后活活胀死。
就是姥爹家里,也是天天揭不开锅。那时候姥爹的田地都被没收,家里早就不可能存什么余粮。
那段时间里,要不是有李贵暗中救助姥爹,恐怕姥爹家里也会饿死人。不过姥爹不敢声张,只说以前救过一只狐狸,是狐狸把它存在洞里的余粮拿来接济他了。姥爹和尚若然都信了他的话。因为他们想不到还会有谁愿意贡献自家的粮食给别人。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叫花子来到了王家塅。
他要饭的结果可想而知。其实他一路来很少吃到饭,几乎是靠吃树皮树叶子不知道名字的草走到这里的。后来别人才知道,他也是为了给家里的孩子省一口饭,才偷偷离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