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暝的身躯在上位血统的召唤下如牵线木偶般从血池中坐起,晶莹的鲜血从少年苍白的肌肤上缓缓滴落。芙兰朵露抬起手,五指遥遥一握,少年身上的血液便汇聚成了一个小球,被扔回了血池之中。
王暝的血魔法本就师从芙兰朵露。
少年以手撑地站了起来,大步从血池中迈出。他的动作流畅而舒缓,就连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都完美的还原,仿佛这具身体的主人神志仍旧清醒,在亲自操纵着这具躯壳一样。
只穿了黑色长裤的王暝紧闭着双眼,弯下腰抱起了向自己伸出双手的芙兰朵露,宽厚冰冷的右手自然而然地在芙兰朵露的头颅上安慰性质地轻轻摩挲了两下。
小女孩一愣,她并没有操纵王暝做出这个动作。
这是铭刻在少年身体记忆深处的本能,甚至无需神智的存在。
芙兰朵露的手臂紧紧环住了王暝的脖颈,将脸颊贴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上,用尽全力让自己不至于落泪。
尽管双目紧闭,但是少年的步伐依旧稳健。他用右脚推开了血池的大门,抱着芙兰朵露翻上了那张熟悉的公主床,在柔软的被褥上盘腿坐好。
被十六夜咲夜的能力将两间屋子的空间连通之后,芙兰朵露只要打开地下室里多出的一扇石门就可以通向血池,将王暝的身体带出来。
小女孩蜷缩在少年怀里,抓起一只几乎有自己脸庞大小的手掌,用自己的小手固定住这只大手,小心翼翼地修剪着尖锐修长的指甲。
芙兰朵露修剪的很小心,也很仔细。她知道王暝习惯留下一二毫米左右的指甲,因为少年的甲床很靠后,若是连根剪断的话就会将皮肉暴露在外。这是他身为人类时的习惯,成为了妖魔之后也没有改掉。
事实上,他的身上还保留了许多类似的习惯。虽然王暝看上去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但红魔馆的众人都知道,少年习惯把自己打理的井井有条,尤其是细节部分。这和他轻微的强迫症以及完美主义不无关系。
所以芙兰朵露毫不在意自己身份的为王暝细细的修剪了手脚指甲,刮掉刚冒头的柔软胡须。她看着少年触及脚踝的长,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剪刀。
王暝似乎对长情有独钟,这个离经叛道又古板守礼的矛盾家伙在没有束缚的幻想乡里完全在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任性的自我主义者,不是吗?
芙兰朵露惯例地忙完了这一切之后拍了拍手,将那些收集起来的毛指甲用一团血焰统统烧掉。她听过王暝给她讲的东方专精诅咒的术者利用毛指甲乃至姓名血液之类的东西降头咒杀比自己强大敌人的故事,小心谨慎的小女孩自然会杜绝一切让王暝受到伤害的可能。
至于独占欲和王暝不相上下的芙兰朵露为什么没有留下那些东西?拜托,那些东西又不是什么血液骨骼那种珍贵的东西,而且不是还烧掉了吗?
小女孩蜷缩在王暝怀里,操纵着这具身体躺平。芙兰朵露闭着眼睛,轻声地呢喃道:
“呐呐,大哥哥,快点醒过来好不好?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你到时要是还不醒来的话我就把你一个人扔在地下室里,和姐姐美铃她们出去玩咯。”
“一个人在地下室里很孤独的,除了自己出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人来陪你玩,我的玩具才不借给你呢,到时候你就一个人在地下室里悄悄哭吧。”
“醒过来吧,醒过来我就原谅你丢下我自己去和那个坏女人玩的罪过了,我一定好好听你的话,不挑食,不胡乱杀人,不针对咲夜……”
“所以快点醒过来吧……好不好……嗯?”
王暝一如既往的沉默着,就好像这三个月来的每天一样。芙兰朵露一个人的声音在死寂的地下室里回荡,仿佛这里又回到了一年以前,只有一只扭曲悲怆的怪物在囚笼里放声大笑。
两者间的区别只是,现在的小女孩蜷缩在另一只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怪物身上,轻声抽噎。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少年紧闭的眼睑之下,两颗黑曜石打磨而成似得眼球胡乱旋转着,带动颇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少年的手指痉挛似得无意识抽搐了两下,却让哭泣的小女孩如遭雷亟。
她可说是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泪水,双手撑在少年的胸膛上,酒红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王暝的脸庞。
“……大哥哥?”
眼球的旋转频率越加快,在达到了顶峰之后却又缓慢了下来。王暝的身体各处都传来了“启动”的讯号,少年有些虚弱地睁开眼睛,艰难地抬起手,用干涩嘶哑却温和依旧的声音轻声笑道:
“怎么啦,是谁惹我的小公主如此伤心?”
芙兰朵露的眼泪再次流下,她抓住正少年在用拇指轻轻擦拭自己泪水的右手的手腕,故作不满地说道:“当然是讨厌的大哥哥啦,大哥哥什么的,最讨厌了。”
“是吗?”王暝半闭着眼,注视着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人,微笑着叹息:“那还真是抱歉了啊,要怎么责罚大哥哥都行呢。”
“这可是你说的。”芙兰朵露任由那双健壮依旧,力道却虚弱许多的手臂将自己拥入怀中,声音中多了几分苦恼。
“嗯……要怎么惩罚不听话的大哥哥才好呢?”
小女孩仿佛灵光一现似得说道,语调高亢而兴奋。
“有了,就罚大哥哥……永远不许离开我的身边!”
芙兰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