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看山又踏上了路途。
两天前,一纸来自朝廷的文书由驿卒送到了他所在的小村庄里。“闻该村吏员刘看山兢兢业业,治村有方,故调其南下听候差遣。”
就这样,刘看山回了一趟已经空掉的中兴城,辞别了父母和姐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
不是他官迷心窍,而是他不忍再看。
向南行了数十里便到了一处渡口,渡口旁早已经有一只庞大的船队在此等候。
缅甸夏季多雨,所以码头旁有茅草棚。草棚里坐着不少和刘看山一样穿着的年轻男人,有些人一看就是从当地汉人提拔的,一些人则表现出了军人的特征。两股人在棚内分坐两列,但偶而也有些交流。
“在下刘看山,是中兴附近的一个小村官。今日就要同诸位同行了,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则个。”刘看山自觉的和大家打招呼。
“今日?吾已经在此等了两日,这船都来了几波了,就是不让咱们上船。”
一个黑脸汉子大大咧咧。
“此话怎讲?”
“吾问过了看守渡口的军官,他说什么两岸水匪甚多,故要等炮船来护航。”
“既然如此,那安全点也是好的。”
那黑脸汉子正要抱怨几句,却见远处一面挂着日月旗的炮船漂了过来,紧随其后的则是几艘同样载着炮的战船。
刘看山对军事几乎一无所知,只是好奇的数了数数量:护卫船队的一共有四艘船,八门炮。
“诸位官爷,请上船吧。”
那驿卒话音未落,一旁老卒就急冲冲的跑了过来,当头就给了他一脑瓜崩。“你这榆木脑袋!船票没发,竟然还敢放人上船?”
小吏哭丧着脸,捂着脑袋恍然大悟。
“这次吾便帮你做了,下次若在如此,吾丢了饭碗,你也别想吃皇粮!”
“让诸位官爷见笑了,”老卒满脸堆笑的从袋子里倒出一堆写着字的竹片。“请官爷每人取一船票,按照船票上面的文字上船。”
众人排着队领了竹筹,提着行李,踩着踏板上了船。刚一上船,刘看山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他忍不住用手捂着鼻子。
“官爷莫要嫌弃,我们的船在这江上,算是干净的嘞。小人曾经见过缅人的兵船,汉人的商船,那可是甲板上都乱糟糟的。”
刘看山只是应了几声,并未当真。给伺候人的小厮看了竹筹,小厮便带着他来到了船舱里的一个小房间。
房间里有两张床,显然,刘看山得在路途上与人同行了。
仔细检查了一次潮湿的房间,除了一点异味之外,也无别的问题,竟比他见过的绝大多数房屋要干净很多。
“吱哟”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走进房间的正是刚刚的那位黑脸大汉。
“真是巧合,我们又在此处见面了。”
黑脸大汉笑着拱手:“是啊,缘分。却不知兄弟是哪里人氏?”
这批上船的都是各地的小吏,而能送到南边的,绝大多数都会被重用,自然这位黑脸大汉想认识一下潜力股。
而对于刘看山来说,这名大汉也是个潜力股。“在下是中兴府人氏。”
“吾名为王启年,籍贯广西,距离此地有千里之遥。”
“噢?启年兄是内地人士?”根据这身打扮,刘看山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个人没有表字,所以直呼其名。
“是啊,吾是从行伍里那个叫啥转,转业出来的。之前在家的时候,为了吃口饱饭,投了晋王的部队,一路当兵吃粮杀鞑子,护卫陛下来到缅甸。”
听得出来,王启年的话语中有着些许自豪。
“启年兄忠心为国,舍生忘死,在下佩服不已。”
“吃皇上的饭,自然要为皇上卖命。没什么好佩服的。”
两人躺在吊床上攀谈起来,互相交换着彼此的见闻。王启年文化水平低,只是勉强认识几百个字,阅读量少得可怜;而刘看山则从小活在中兴城中,从未见过城外的世界是怎样的。两人各有长短,倒也不缺话题。刘看山夸赞王启年见多识广,王启年则夸赞刘看山满腹经纶。两人仿佛瞬间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刘弟弟,吾在离开位子之前,收到了一本小册子。上面是两种乱七八糟的鬼画符,第一种吾大概知道是缅甸字,但第二种就没见过了。”王启年从包袱里拿出一本人手抄的黄纸做的小册子。
“小册子前面会有字解释意思把?”
“那倒是,可吾看不懂那些字。弟弟帮我看看罢。”
刘看山接过小册子念了出来:“缅甸已灭,其地尽数归了皇明。本要做书同文车同轨的事情,让缅人也讲汉化。可缅甸虽小,也有两百万人,让缅人丢缅甸话讲汉化,十年尚不能完工。但缅甸字实在难懂,难写。为了方便军民人等掌握缅甸话,特编制了一套新缅甸字…”
后面的内容则分成了三排,第一排是缅甸字(婆罗米字母),第二排则是谚文,第三排则是汉字注音。听刘看山一讲,王启年很快就明白了小册子的意思。“不错,也不知是谁人发明的这字,很平竖直,比缅甸那弯弯绕绕的麻绳字好多了。”
“在下也如此觉得。”
“什么在下在下的,咱们之间是兄弟嘛。”王启年拍了拍刘看山的肩膀。
“看来自己要改口,这种人不喜欢那些客气话。”
“是,是。”
王启年拿出酒肉同刘看山分享。酒是低度数的黄酒,而肉则是常见的水牛肉,不过也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