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说完便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等待顺治回应。
不得不说,满清前期的贵族们还算颇有政治决断力的,顺治只是骂了几句“吴逆”“来日定灭其三族”之类的气话就采纳了范文程的建议,“也罢,那就先敲打敲打吴家好了。”
范文程又提出不对外公开此事,硬说吴三桂已死,然后让吴应熊继承其父的王爵,“早定继承,以安天下之心。”顺治点点头也表示同意,捏着鼻子暂时认了吴三桂办的好事。
当天,诏书就送到了吴家搭在正阳门外的灵棚里,吴应熊跪着接了诏书,忍不住对着一群衣冠qín_shòu的来宾笑出声,让不少人心下鄙夷这位新晋的王爷: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灵棚里都能这么笑出来?难道是丧事喜办么?
吴应熊脸上的喜色还没掩饰下去,刚刚去给人塞银子的管家就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这下子,全场的焦点都聚集在了这个管家身上。
此时已经是秋天,即使因为有些冷而生了火炉,也绝没有满头大汗的道理,“多半是出了什么事情罢,”不少人这么想着。
那管家凑到吴应熊耳边说:“世子老爷,从朝廷那的消息知道,老王爷已经投降南边了!”
“此话当真?”
吴应熊双目圆瞪,盯着这个陪自己从小到大的老管家,他脸上每一处褶皱好像都写着什么无字天书一样。
“世子,我怎么敢诓骗您啊!这是朝廷那传出来,甚至可以说是朝廷放出来的,千真万确,只不过不在邸报上发,专门放出来敲打您的。”
老管家虽然非是朝廷命官,但俗话说“宰相门房七品官”,平西王家的管家见识能力也远远超过一般的小吏,面对慌张的小主人,老管家忍着自己的恐惧尽可能多的提供了信息和分析。
吴应熊听完猛灌了几口茶水,找了个借口表示要打道回府,众人知道出了大事,也无心久留,纷纷告辞。
不过三天,京城内人人都知道吴三桂投降了伪桂王。一时间各种流言揭帖四起,无论是汉人还是旗人都加入了吐槽吴三桂的行列,要是往日,吴府家奴早就把各地茶楼酒肆用铁尺匕首拆了个一干二净,可现在这种随时可能被杀鸡儆猴的时候,又有哪个敢触了少主子的霉头?
清廷解决问题,用的最多的一个字就是杀,吴应熊等了好些时候,都没听到要处置他的风声,心中才有些安定下来。
九月十日,清廷复命卓布泰为征南将军,戴罪立功。与之前那个征南将军不同的是,这里的“南”不再是接近万里之遥的云南烟瘴之地,而是清廷的钱袋子,米袋子---江南。
八旗入关之时只有二十余万能够打仗的男子,此时经过数年征战,兵员数还不如入关之时。而且,有了旱涝保收的铁杆庄稼,战斗力也有所下降。出于种种考虑,清廷拨给了四万八旗军,六万从直隶,山东,河南等各地调拨的绿营军。二比三的八旗绿营配比,看得出已经是下了血本了。
当然,跟随卓布泰离开京师的连一万人也没有,其他部队将会在卓布泰南下的过程中加入行军队伍。由于北方经济凋敝,卓布泰不得不下令将预定的行军路线一分为三,因为按照明面上的数据,沿途没有一个府能够供应十万大军过境期间的粮草。
清军出动的消息只过了一个月多一点就传到了南明设在阿瓦的行在,围绕这件事,朝堂上再一次爆发了争执。即使经过了叛乱和考试两轮清洗,多数朝臣仍旧主张北上恢复云南,理由表面上冠冕堂皇,实际上却仍然是对缅甸的排斥感。对他们来说,云南好歹是中原王朝统治了几百年的地方,而缅甸则是纯粹的化外之地,很多人缅语都不会一句,生活在阿瓦城里甚是不便,相比之下,曾经被一些见过南京,广州等大城而嫌弃的滇都则成了天边的月亮。
而朱由榔和没有正式拜为首辅的杨在则认为只需要进入云南南部一些州府,理由则偏向于种田之类,相比有着一堆土司铁杆,让人拉不下脸清扫的云南,四面都是战五渣野怪的缅甸显然更适合来个一扫光。如果在云南动用和缅甸一样的铁杆政策,说不定会导致抗清势力内部的分裂,而这种分裂对朱由榔而言,几乎是致命的。
在这件事上,军方同朱由榔难得的出现了较大的分歧,反倒是和互相不对眼的文官们达成共识,军方的理由倒是简单的不需要解释,这个千载难逢的战机如果不抓住,就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下次战机了!
对此,李定国更有切身感受,几年前李定国同朱成功约定合并攻打广州,结果朱成功在和清廷谈招降,含含糊糊拖沓日久,结果清军援军一到,李定国寡不敌众不得不退回广西。虽然这次没有同朱成功合兵一处,但他拿下了南直隶事实上等于阻断了南北交通,而且自身充当了一块巨大的磁铁,把西南三省以外几乎所有的清军野战部队都吸到了南直隶方向。如果朱成功人品爆棚连战连捷自不必说,可要是朱成功输了,他倒是可以顺着长江溜之大吉,没了这块磁铁,想都不用想那些攻打南直隶的清军会被调到云南来玩飞龙骑脸。
以一隅敌全国,一步错不是步步错,而是压根就没有第二步了。
在经历了几场朝堂上的辩论后,独木难支的朱由榔总算败下阵来,让杨在写了中旨,邀请一些“社会贤达”来协商此事。对此文官们也没法挑出什么毛病,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