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老板在长桌上倒酒,看着两个奴婢还跪坐在草席上,于是踢了一脚,低声咒骂道:“别坐在地上装死,还不快起来倒酒!”
这举动被赢歆看到,惹得她一怒,却因为在楚国不好作,她赌气似的端起喝酒的碟子喝了一口,然后嚷道:“再来一碗!”
管潮是个能喝的,几碗下去还嫌不痛快,干脆扔了酒碗直接换坛子,在看热闹的许多人见他们喝的快活,再闻到酒香,纷纷过来凑热闹。
地上摆的酒坛越来越多,赢歆和管潮仍然没有倒下,反倒喝趴下好几拨人,于是,前来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就像那老板说的,开始车轮战了。
管潮越战越勇,赢歆却晕晕乎乎起来,她就是想要那两个奴婢,就是看不得别人欺负女人,以前在浊沧的时候,她习武习得好,连父王宫中的禁卫都打不过她。
有一次,趁着嬴华出征剿匪,她也偷偷跟在了兄长后面,在阵前杀了许多恶人,后来被嬴华现,却被勒令回去。
她不肯,身份却在军营里传开了,就算嬴华护着也挡不住流言蜚语,那些曾经一起上阵杀过敌的士兵,她不在乎身份,拿他们当兄弟,没想到之后却因为自己是女子,没有人肯信服她。
后来,父王要封她为将军,朝中所有人都在反对,说女人带兵必定会令军心不稳,女人啊……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很难生存,她们唯一的出路就是依附男人,为了男人而活,公主尚且如此,何况婢子乎?
“姑娘,姑娘?”
赢歆甩了甩胀的脑袋,看到酒肆老板那张精明讨好的脸,他正摆着手在自己眼前晃,笑呵呵:“姑娘别逞强了,还是付了酒钱早点回家吧。”
说实在的,酒肆老板还没见过如此能喝的女人,他是为了赚钱,又不是为了闹事,看这女人穿的讲究,万一真喝出了事,他上哪说理去?
管潮还在喝着,双脸泛红,但还是坐在凳子上岿然不动。
赢歆头晕目弦,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看了看周围,还真叫她找到两个认识的。
嬴华和宁攸飏刚从清谈会上回来,所谓清谈会就是上流社会世家子弟一起喝茶聊天、谈论时政的地方,像他们这种人,偶尔去听听不一样的见解还是有必要的。
“阿歆,你这是在做什么?”看到自己妹妹喝的晕头转向,嬴华就是教养再好也不禁感到头痛,且很想骂人。
赢歆笑了,好啊,这个酒肆老板以为自己没了帮手,正等着收钱呢,这不是白送了两个来。
她笑呵呵的站起来,走到两人面前,憨态可掬的行了一个礼:“兄长,宁……唔”
宁攸飏抬手扶了一下险些倒在自己身上的赢歆,温和而有礼:“嬴姑娘当心。”然后收手,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让人舒服。
嬴华一把捂住了自己妹妹的嘴,要是‘宁王’两个字被她说出来,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风波?
他一贯爽朗有风度的面容迸出青筋,埋怨的看了一眼喝的正欢的管潮,叹了口气。
“王兄,我悄悄跟你说。”赢歆凑到两个人耳边,将那两个婢子被酒肆老板贱卖,哦不,是白送,并且对她打骂,搞的伤痕累累的事说了,虽然说得颠三倒四,但两个人都听懂了。
嬴华和宁攸飏看向那两个正在倒酒的婢子,果然透过衣服看到被人鞭笞的痕迹,嬴华心知自己妹妹最看不得女人受欺侮,此番肯定不会放过他,只好苦笑着朝宁攸飏拱了拱手。
“喂!我这里加了两个人,有多少酒,还不赶紧搬上来!”赢歆对酒肆老板怒目而瞪,那样子哪像个公主,简直是个男人。
酒肆老板看看新来的那两个,一个穿着华贵,一个带着仙气儿似的,看着都不好惹,他怕出事,于是不想认账:“姑娘,你原先也没说有这么些个人。”
“怎么?你现在想反悔?”赢歆哼了他一声,用脚怼了一下地下趴着的那一撮人:“喏,这几个刚才上来喝,也没见着你说不行呀。”
酒肆老板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旁边那两个,只好把质彬彬的坐在凳子上,倒酒的时候安静如同作画,喝酒的时候没有声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品茶,可奇就奇在,他的动作看上去安静冷清,实际上度却不慢,没一会,酒碟子就堆得和嬴华一样高。
大殿中的宫人一早被屏退,高高的柱子撑起龙脊,高两丈,宽大的桌案能让两个身高体壮的汉子平躺,四周的烛火已经燃尽熄灭,只剩下桌前一盏。
这么空旷的殿阁内,一点纸张翻动的声音都听得分外清晰,却显得女子削瘦的身子更加寂寞。
趣儿上前挑了下灯芯,烛火更加明亮。
云舒看了看桌上摆的新王即位所需的繁杂书册,揉了揉眉心,这两天真的是废寝忘食。还有两天就是父王薨逝整一个月了,趁着诸国使臣没走,要赶紧将云逸扶上王位,否则楚国这帮老陈必定事多。
她按了按有些痛的胃,问道:“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趣儿看到云舒白的脸色,担忧道:“殿下今日午膳和晚膳都没有用,可要传些宵夜?”
她点了点头:“传吧。”
趣儿朝她行礼,还没等走出清明殿,门外就跑进来一个小内监跟她撞了个满怀,恁地没眼色。
“做什么慌慌张张?没长眼睛吗?”趣儿低声喝了两句。
云舒见那小内监跑的匆忙,脸色比土还难看,心知这顿夜宵也吃不成了,于是强打着精神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