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荒原,蹄声如雷。
两千高句丽军骑兵正沿着荒原浩浩荡荡的西进,狂奔高句丽大将和他麾下将士并没有发觉,铁骑卷起的漫天尘烟中,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灰烬之中,悄无声息地潜伏着五百多捷胜军,所有的捷胜军都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绝不敢发出丝毫的响动。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一旦发出声响,一旦被敌军发现,就意味着死亡,意味着全族覆灭!在无遮无掩的荒原上,步卒根本就不可能逃脱骑兵的追杀。
滚滚马蹄卷起漫天烟尘,呼啸向前。
高句丽的骑兵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不到片刻功夫,两千多骑兵就已经风卷残云般消失在了前方,最终化为一道滚滚尘烟,渐行渐远。
乔北溟头一个起身,“快,快起来,都起来,马上离开这里!”看了一下方向,很快就有了决断,道:“往北走。”
东方是敌人的腹心,那是绝地;西方、南方是高句丽防御中原王朝的重点防线,经过数百年的经营,这一带已让高句丽经营得如铁桶一般,同样不好越过。北方无疑是最安全最稳妥的线路,只因高句丽正北的靺鞨、西北的契丹与其交好,边境线上除了必要的巡逻士兵,从没设有作战军队。
在潜伏期间,乔北溟已经规划好了迁移路线,先行北上,取道契丹,于营州进入大唐王朝,第二方案也是北上,不同的是越过契丹,途经霫、奚两部,从安乐入唐。前者耗时短,后者比较稳当,最终选择哪条线路,等到了实地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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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时分,高句丽骑军终于追上了楚桓残部。
“将军快看,敌人骑兵!”副将李必突然手指前方大叫起来。
“嗯?”高惠贞急定睛看时,果然看到数十骑正在前方逃跑,霎那之间,高惠贞兴奋地大吼起来,“隋朝余孽,那一定是隋朝余孽!”说罢,高惠贞又满脸狰狞地喝道,“传令全军,加快速度,追上去,杀光他们!碎尸万段难解我心头之恨。”
国内城城墙由石头堆砌而成,经大火烤炙,整个城墙都烧得通红,别说是进去了,连靠近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他不敢想象,若高建武及朝中重臣知道国内城因他的疏忽大意,被敌人付之一炬,会怎么处置他。只因他犯的错实在太大了,便是皇天老子也保他不住,所以,要想活命,必须在抓捕他的官吏到达前有所作为。
是以等另外三路大军抵达时,他点齐全部兵马往浅水原杀来,只是他将功偿罪之心急切,便亲自率领骑兵先行一步。
“杀,杀,杀!”此时,看到遥遥在望的寥寥数十骑,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高惠贞疯狂的下达了全部处死的命令后,便越过亲卫,杀了过去。
“诺!”全军轰然应诺,旋即四散而去。
命令即下,两千多骑兵便纷纷挥鞭,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反观捷胜军楚桓部,个个身负重创,特别刚刚断臂的楚桓因失血过多,已到油尽灯枯的地步,若非强大的意志支撑,这三十一人恐惧就已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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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形同枯槁、摇摇欲坠的楚桓轻轻喝住战马,然后缓缓勒转马头。
不能再往前也没办法再往前了,因为前面就是浩浩江水了,冰冷的江水正在萧索的北风中滚滚南流,悲凉而又孤寂。
环顾四周,身边已经只剩下最后十八骑了。
再一看天色,楚桓一颗心让得意之情填满,他与三十名族人没有白白牺牲,因为愚蠢的高句丽人中计了。
此时,前方地平线上,敌人骑兵正在漫山遍野地涌来,犹如汹汹蚁群。
当听到高句丽人叫嚣着将自己一行碎尸万段时,楚桓的眸子里忽又涌起无尽的锋芒,要杀我的人还没出世,这世道能杀我的只有我自己。
楚桓是个高傲自负的人,也因此,一直不服长辈们的安排,对于满脑子肌肉的未来族长人选——乔北溟更是充满了鄙视与敌意,直到生死危亡之际,他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办法改变现状,可就在此时,他所鄙弃的人竟尔设计了一系列惊艳的计策,并取得了一连串的大胜,那一刻,他发现就是井底那只青蛙,原来人家不是无能,而是没有展现才华的机会,原来不管自己做得怎么出格,人家自始至终都把他当作亲人来看,并在危难中将族长之位传与了他,若是以往,他必将欣喜若狂,可授剑那一刻,楚桓深深的感到了羞愧,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带领大家走出困境,也在那时他恍然明白,全族上下每一个人都可以牺牲,唯独乔北溟牺牲不得。
于是,楚桓便有了如此的举动,他希望捷胜军长盛不衰,更希望捷胜军的英雄谱上,深深的镌刻着两个字——楚桓!
下一刻,楚桓一一望着随行的十八骑,厉声大喝道:“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族人们,是道别的时候了。”
十八骑轰然应诺,神色间绝无半点退缩畏惧之意。只因他们接下这个诱敌任务时,已做好了准备,但他们没有怪乔北溟,更没有怪任何人,反而因为接到这项使命而感到由衷的光荣。
作为一员身经百战、身负重创的钢铁战士,他们怕的不是死,反而是不死,怕不能够马革裹尸在战场上成就美名,而是病死老死在无人问津的家里,亦或是因为自己而拖延了时间,间接害死族人的凶手。
楚桓欣然颔首,又缓缓转身,施即拔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