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露华一听这话,方才要同香兰理论的一团盛气便熄了个干净。暗道:“要我帮你挑,事后林锦楼不高兴再推到我身上,想得美。”口中道:“既是大哥让你办的,我也不好多插手,来这儿是讨个茶杯,昨儿有个小丫头笨手笨脚,摔了个杯,好端端一套不成用了。”
香兰笑道:“茶杯有的是。”引着谭露华往库里去,谭露华便拿了个紫砂的小茶杯,告辞去了。
小鹃凑上来道:“她这好端端的,往这儿来做什么?方才过来脸色都是铁青的,憋着挑事的模样,说话都夹枪带棒。呸,奶奶,你干嘛怕她?”
香兰道:“往回数一年,碰到这样的事我也回嘴了,只是争这闲气,如今想起来怪没意思的,哄她两句,让她高兴就是了,本就井水不犯河水的过日子,又何必四处树敌。”
却说袁绍任站在拱门外,将这一遭事瞧个满眼,他本是来寻德哥儿的,见小孩儿同香兰坐在一处,遂停了脚步在外等着。只见香兰极悉心的为德哥儿擦头脸,掸衣裳,又拿吃的给他,神情是极疼爱刀是自己孩子一般,不由心头一震。
及至归家,袁绍仁从德哥儿衣袖里掏出一块帕子,只见右上角绣了一丛兰花,左下角却是一朵莲,袁绍任大吃一惊,忙把德哥儿唤到眼前道:“这帕子从哪儿来的?”
德哥儿道:“是今天神仙似的姐姐给我擦脸擦手的。”
袁绍任拿着那帕子痴坐半晌默默不语。这世上真真儿是无独有偶,先前嘉莲也有几块这样的帕子,连花样儿颜色都一模一样,他问过说:“这世上要么是牡丹玉兰一起作图,取‘金玉满堂’之意,要么把莲花同桂花一处,取‘连生贵子’的意思,你这样把兰花莲花绣一处是何解?”
沈嘉莲便道:“小时候我们送爹娘针线,都是姐姐绣一丛兰,我便在底下绣一朵莲花。如今有时裁了帕子,不知绣什么花样好,便绣这个罢了。”
袁绍任捏着那帕子,长长一叹,心道:“莲娘,你是否有一丝精魂附在那陈香兰身上?不然她的品格气度为何与你这般像?德哥儿那孩子固然讨人喜欢,可如此如同慈母一般神情又岂是人人皆有的?如今连这帕子都是一个样儿的,天底下能有这样凑巧的事情么?”又想起在库房门口,香兰笑语晏晏,三言两语便让谭氏息了怒火,又默默摇了摇头,心想:“嘉莲性喜谑,爱说爱笑,同香兰的性情倒是不同的。倘若是她遇到今儿这一桩事,早要回敬谭氏一二,未曾有这样的忍性,可但凡她要有香兰一两分圆融,少两分气性,又何止如此……”
天忽然阴沉下来,风骤起,似是要下雨了。
德哥儿扑上前抱着袁绍任的胳膊,唤道:“爹爹,爹爹?”
袁绍任方才“嗯”一声回过神,摸了摸德哥儿圆滚滚的小黑脸,盯着那双眼睛看了半晌,默默把儿子揽在怀里抱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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