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唯诺诺的奴婢阉宦伺候在赵正身边左右,为他更换适才淋湿的衣裳,为他重新梳理鬓发,为他戴正玉冠。
秦梦对于赵正的掏心挖肺失落之言并未给予及时安慰,仍旧固执的劝解道:“你们母子之间确是存在隔阂,不过话说开了,心中疙瘩也就解了,想想当年太后在崔邑为你不顾生死的当剑,那是何等的母子情深……”
不提此事赵正倒还平静,谁知提起此事,赵正面色突变,喉结剧烈蠕动,嘴角下吊,咬牙切齿低吼道:“若是可以重过,朕宁愿那日就被人刺死,也不愿母后舍命为我……”
戛然而止的咆哮在发颤,里面蕴含着复杂的情愫,有愤慨、无奈、仇恨。
那一晚的事情,秦梦记忆犹新。
秦梦更知道,赵正要想说的后半句话是什么。然而要提那个夺走他母爱之人的名字,话到嘴边赵正有不屑提起。
秦梦望着九天直垂的雨线,轻叹一口气,若是那夜赵姬不为赵正挡刺,嫪毐也就不会挺身而出为赵姬去死,若是没有嫪毐的痴情,赵姬就不会和嫪毐生死缠绵。
赵正宁愿只要自己的母亲,而不要千里的秦国江山。
赵姬和嫪毐之间的爱情固然绝美,却伤害了千古一帝幼小的心灵。
赵正虽是王种,可幼年却是地地道道的低贱庶民子,他入秦,后来即位,面对秦国偌大的江山,十三岁的他,心中并不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反而一直相濡以沫的母亲,离他越来越远。
总要找个恨的理由,那么横刀夺爱的嫪毐便是赵正心中最仇恨的人。
“大王,稍安勿躁!咱们回行宫吧!”秦梦看差不多了,及时终止对话,拉着赵正出了周氏祠庙,携手上了车舆。
“兄长,适才朕失态了!”落座之后,赵正面脸愧疚的向秦梦致歉道。
“是啊!大王是该注意控制自我情绪,不过这也无妨,倒更能让太后信以为真!”秦梦莞尔一笑,向赵正做了一个嗔怪的表情说道。
“世间之事,真是太复杂,朕有时真不想为王,宁愿去做一介乡野农夫!”赵正长出一口气,神色郑重的说道。
秦梦听了,咽了口吐沫,差点为此岔气,很想笑喷,秦始皇要做农夫,说这话,世上有几人信呢?
“兄长如何?身体哪里不适?”赵正见秦梦神情诡异,急切询问道。
秦梦掩饰失态,连忙回应道:“……啊……无碍,无碍,正弟还是做大王的好,做个农夫,还不如直接下黄泉,你看愚兄就是与世无争的下场,处处受人辖制!这样的胡话,还是少说为妙,说多了会挫大王的锐气,别忘了咱们之间的谋划,可是要一统天下的啊!”
“对,朕为王就是要一统天下!到时大业筑成,朕与兄长平分天下!”赵正说这话时,情绪激动,铿锵有力,神情充满了诚挚。
秦梦不怀疑此时此刻秦王赵正的真心,但人性有人性的弱点,秦梦根本就不在意什么江山王权,一路上和赵正谋划天下大计,无非就是尽快入秦,寻到俩老婆以及一众生死兄弟,打算找个机会就溜了。
秦梦早已顿悟世间琐事,人心太复杂了!
赵正身边的奴仆尽是赵姬安插的耳目,母子之情尚且如此,朋友相处又会是哪遭呢?何况自己的身份是周王子缭,秦取周而代之,留一个周王子于世,这不是祸害吗?人心最不坚强,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根本就不用考验,秦梦深深明白,留在赵正身边,迟早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
老子他娘的真是天下最好的人!无欲无求,还处处救人,花花草草之类都不忍心伤害一颗,千古一帝秦始皇遇上,老子真是造化!不仅不同他抢江山,反而费劲心力为他出谋划策谋夺江山。凡是脑子正常的人,大概都会骂老子,脑子有病!
“你就是个病货!”秦梦满脸傻笑,心中自我腹诽,落在赵正眼中难以理解。
秦梦在赵正眼中难以理解的何止这一处?
秦梦为何就不肯再多纳几房妃嫔传承子嗣呢,这也是赵正挂在嘴边想不明白的问题。
为何他秦哥哥与人相处,总是不分贵贱,好歹天下闻名也已七八载了,所见诸侯大王不计其数,可是仍旧不讲礼仪,简直就是乡野村夫,严格来说,未出过村的卑贱农夫都比秦梦礼数周到。
还有,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仙人?若是没有,王子缭兄长为何有高人一头的见识?
问道琐碎之处,譬如秦王正四年大饥荒时,天雷,悬浮仙人,无中生有的种粮,地陷成汪洋的二帝陵以及东浮海上三年不知去向的神秘隐世,还有三门峡中如何召唤来的河神之力。
这些日子,秦梦就是赵正的偶像,两人同吃同卧,赵正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
大雨瓢泼,如今再不会让赵正有半点烦躁感,在这样的天气里反而成了赵正最喜欢的天气。
难得能和他的秦哥哥朝夕相处,天下第一的好哥们儿——王子缭果然值得做朋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见识广泛,眼光毒辣。赵正一切不明白的问题都能在好哥们儿这里得到满意的答案。
秦王赵正居留洛阳几天,将对秦梦的深情厚谊全都灌注进了洛阳百姓身上,王有令三年免税,一下子就让洛阳百姓为之欢呼奔走。
秦王更是重用周氏遗民,提拔了不少出身周氏的官吏,主政三川郡政务。
拘留大牢中的周青臣自从放了出来,就跟在秦王身后效力跑腿。周青臣为人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