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很不甘心,爬起身来,再次去追前面的马车,不断高呼:“弟子慕名而来,愿追寻夫子,弘道养正”!
不过这次就没有前次幸运了,从车队里面出来几位身穿甲胄的楚国甲士,将他再一次架起,扑通一声扔进了路边水沟,还被严厉警告道:“看你口音也是楚国人士,莫要再来靠近,惊了吴公车驾!”
水沟并不深,那人狼狈的爬了出来,满身泥浆,身上那几分锐气也不见了,四下去寻刚才丢在地上的包袱,大概里面有他换洗的衣衫,四下张望却见包袱已被马蹄车轮践踏进了滚滚车流之中,那人也只能在路边干着急!
崔广颇为同情此人,大概想起自己求学时的不易,便跳下马车,上前搀扶道:“兄台莫要着急,荀子乃是大家,岂是你想拜就能拜的,天气转凉,莫要受凉生病,到那时说不准,还有性命之虞,我这身上的丧服你先穿上!”
没想到一副滑稽相貌的崔广颇会暖人心,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迟疑一下,阻止将要脱衣的崔广道:“在下何德何能?穿此孝服!按周礼,天子崩,三日,祝先服;五日,官长服;七日,国中男女服;三月,天下服!我一个外乡客,怎敢如此僭越?”
车上的唐秉周术吴实,哎呦一声,对眼前这位落魄书生刮目相看,没想到此子颇为熟悉礼制,竟熟知知道天子丧礼,看来没少读书啊!
崔广还是执意脱下了粗麻所制的丧服道:“还什么周礼不周礼,僭越不僭越,若按周礼就不会是田齐做江山,再说我等也非临淄城里人,都是凑个热闹而已,兄台快随我上车,换下衣裳,听你也是满腹学识之才,车里还有几位人心之士,定会热忱相待的!”
那人一躬到地,接过崔广手中丧服,便也不再推辞,小跑跟着崔广攀上了马车。
秦梦也在打量那人,三十左右,白皙的面庞,身上有种卓尔不群的气质,身上所穿衣裳已破烂不堪,脚上的尖翘黑履早已露出了脚趾。
这人口才颇好,上来就将他如何从家里出来,到了兰陵拜师扑空,然后一路追寻荀子到了临淄,这些不为外人道的心路历程一一说来。
那人楚地小吏,家道中落,父母年迈,膝下一儿一女,家中有妻,幼时读过几本书简,被委以乡邑粮仓看守一职,只是颇受上官挤兑,屡屡扣发钱粮日子捉襟见肘。
有一日如厕惊扰了一只正在吃粪的老鼠,此鼠便躲路,惊慌而逃。而回到粮仓时,却又见一只硕鼠正在仓廪里惬意吃着粮食,丝毫不害怕有人。
对此那人悟出了一个道理,所处环境不同,人的境遇就不同,大丈夫当轰轰烈烈在世上走一遭,岂能窝憋在自家茅茨陋舍中终老一生!便毅然决然的背井离乡,出来拜师学道,希望日后也能像张仪苏秦般游走天下,纵横捭阖。
如今就是个追名逐利的时代,人们不以功名利禄之心为耻,反以为荣,他直戳人心的话语,加上颇具煽情之情,竟让人听了也有股莫名的冲动!
那人误会的以为崔广他们也是荀子的弟子便恳求道:“希望学长们带我引荐荀子,在下本也是怯懦之人,不过看到那只硕鼠,心中顿生不甘!听说荀子精通帝王之道,在下才来求学,愿学成归来,衣锦还乡,让父母妻儿扬眉吐气!”
秦梦听完他讲的故事,顿觉甚是熟悉,天啊,这不就史记中的故事吗?难道此人真就是:未来秦国的擎天博玉柱,秦始皇的左膀右臂!
崔广头次听人讲这个故事,颇有耳目一新之感,没想到面前之人思辨不同凡响,颇具才情,倒也有意结交道:“兄台哪里人士啊?如何称呼啊?咱们能遇上就是莫大的缘分!”
李斯向车上四人还有秦梦点头致意,眼中自有几分自惭形秽之意,豪气,颇为不好意的说道:“几位恩公轻裘肥马,不以在下贫贱愿意结交,实在是五内感佩,鄙人乃上蔡人士,李氏,名斯。今日之情,李斯永生不忘!”
此话传到秦梦耳朵里,不亚于晴天霹雳,秦梦心中有些小激动,口不遮掩道:“哪里?哪里?我们不过是卫君的宾客,而不是荀子的弟子,哪谈得上富贵,倒是阁下面相大富大贵,日后定是执宰的一方名仕!”
秦梦说完此话,四人扭头齐齐看向秦梦,他们似乎认为秦梦的奉承客套之言过了!天下太多的士人都想成就张仪苏秦那样的功名,然而天下也只有张仪苏秦两人,这种话说说而已!碰壁碰多了自然就不会抱什么理想了!
秦梦真的没想到这个落魄书生就是上蔡李斯!只要有梦想就应该去追逐,人啊!不能只看到眼下,谁能知道今日走了背运,喝口凉水都塞牙缝的倒霉蛋,明天会不会翻身变成大赢家啊!
周术道:“只凭你对周礼的熟悉,你将来也会谋得公卿大夫之职!秦子所言也非虚!”
吴实道:“在下观兄台面相确实卓尔不凡,骨子中确有一股富贵之气!”
唐秉说道:“富贵看气宇,阁下眉骨奇秀,将来定是经天纬地之才!”
崔广更加不要脸说道:“李子,老崔见你头一面就觉你头上一团紫气,日后定会封侯裂土,为一方才俊!”
他们四人显然是在正话反说,鄙视秦梦不着调的言论。不知从何时来,他们变得油腔滑调,凡是自己惊世骇俗之言,都要随声附和,夸大其词。四人面带泼皮笑意看向秦梦,一副讨打的模样,秦梦差点气笑了,自己之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