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说书先生听了孟宣的话,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狠狠往地上一啐,骂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叫花子,真短见识,换了旁人,自然是罪不可赦,但放在宋大将军身上,那就是fēng_liú,你骂他老人家前,先算算人家独枪单骑,救了多少人再说……”
孟宣听了,低头不语,然后转身离开。
他又浑浑噩噩的走了一个月,直到青衣破了,芒鞋穿了,纸伞被风雨打烂了,葫芦里的酒被喝光了,他才恍然醒悟,从此,他不再看世间的善恶,转而观看自心。
他开始在自己心里形成一个善恶标准,是心中善恶,衡量世间种种。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受到危险时,一个人拼尽性命,保护自己的安全,这就是善,一人之善。
两个人时,一人遇险,一人救援,这也是善,二人之善。
一村或一城时,人为了村人或城池利益作战,这也是善,一城之善。
为了一国作战,这便是一国之善。
为了一域而战,这是一域之善。
为了人族而战,便是一族之善。
再往大了说,还有整个天地之善……
渐渐的,孟宣有些理解当初黄帝为何被人称为“大善”之人了。
不同的人,在不同的角度看起来,便有不同的善恶。
世间未有至善之人,是善是恶,在不同的角度来看有不如的回答。
这是一杆尺,渐渐在孟宣心里有了雏形,此时的孟宣,仍然有很多问题想不明白,但终究开始触摸到大道的一角,开始登堂入室。
不同的角度来看,每个人有不同的善恶,自己又该如何断定何人可杀何人可救呢??
孟宣对于这个问题,没有想太久,他很快就有了答案。
惟一能够做出选择,做下决定的,便是自己。
何人可杀,何人可救,就看自己站在什么角度去看。
天地之间,或有评判善恶之尺,但这个尺子,终归要握在自己手中。
有了这个尺子,孟宣的一切疑惑,都不再疑惑。
那所谓的为善者,平时里布施些粥米,洒些铜钱,虽然这样做也是善举,但相比起他为了吞食别人家的千倾良田,买通了强盗,杀了人全家十三口人,这善举便不值一提了,所以这样的人名声再好,再受人称赞,也要杀掉,以全自己一百恶人数。
那为恶者,平时不善交际,愣头青一个,但实则凶恶之下,颇有善心,数次听说妖兵犯境,自动背了长枪大刀,去将军府集合,作为民兵上阵,抵御妖族,这样的人,他的恶,只是屡屡与人争执,甚至挥拳打人,但相比起他的善来,并不算什么,自然要救。
世间一切,无不讲究个因果,而孟宣计算善恶,也从因果出发。
若有果,便以结果论个正邪,于民利者,便是善。
若无果,便以因论个正邪,心意好者,便是善,心意邪者,便是恶。
……
凡人生于世,无知亦无惑,渐渐生长,有了目的,便会有疑问,有了疑问,自心便受束缚,不得自由,而后苦苦求索,问题得到了解答,心神便会通达无碍。
这通达无碍,便是自在境。
当年的病老头,行走红尘间,治病救人,也遇到了很多困惑,有人欺他侮他,他当时年轻,也有火性,想要杀人,想要报复,可是他又本性良善,不愿杀人,因此一直心念不通,后来他就是在被蜜蜂蛰了一下之后,忽然想到,这蜜蜂蛰了自己,虽然自己疼痛,但它又何尝不是没有几天活头了?可见冥冥之中,自有报应,自己又何必犯慎戒?
说来可笑,当时病老头确实是因为这一个念头,心念通达,破入了真在界。
而孟宣,则是因为通晓了善恶,知道了该杀该救之人,这才心念通达。
他本是一个自私的人,最初只想顾念着自己的朋友,亲人,只想自己好好修行一番,感受一番成仙做佛的快感,这种想法说白了,就是有些“胸无大志”,只不过病老头潜移默化,让他明白了人间沧桑正道,这才打开了他的大门,让他除了自己之外,开始顾念他人。
只顾自己的人,就是胸无大志,顾念他人,才可以算得上“胸怀宽广”。
当初在登仙台上,他留下了“斩逆、扶正”二字,其实都是因为病老头,病老头是正的,却没有得到好结果,这让他不忿,不甘,不愿,觉得人间正道倾塌,自己哪怕是为了病老头,也要将这个正字扶过来,而秦红丸,就更不用说了,背师弃义,必然诛之!
这就关乎到了正邪二字,也关乎到了善恶二字,只不过,那时孟宣还太懵懂,知道要怎么做,却并终究不解其中的含义,直到善恶二字分清,才终究有了些体悟。
有了体悟,便心念通达,便可入自在境,可破真灵。
孟宣手持一把烂的不成样子的油纸伞,上了城外一座荒山,山上大金雕已经等了他数月之久,见到孟宣形容枯槁而来,不由大吃了一惊,叫道:“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孟宣自己,却是满脸欣喜,只说了一声:“为我护法!”便盘坐于地,纸伞掷在一旁。
天上不同何时落下了瓢泼大雨,孟宣便于雨水暴落之下,凝神守心,进入了自在境。
这一次进入自在境,并非为了破穴,而是为了破境。
飘飘荡荡,他又一次进入了已经熟悉之极的自在境中,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借助任何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