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归来,受到的礼遇可比之前多了不少。莫说公孙黑肱,就连那世故的家老石淳,也展现出了十足热忱。
“能治好季芈,大巫在郢都可就扬名了!”石淳那张胖脸上,笑容都盛了三分。这可不是寻常疾病,更不是寻常病人。只这一遭,就连他家公孙,都能成为公子罢座上宾了。
郑黑肱倒是一如既往柔声温言:“巫苓不在公子府住下吗?”
公子罢可是楚王之子,比他这个郑国公孙,岂不可靠的多。她依旧未曾留下,是否,也有心留在郑府?
见到公孙黑肱如此神情,楚子苓也不隐瞒,直言道:“我许会做个游医,只是尚需些时间罢了。”
听闻此言,面前两人神色皆是一暗。石淳是怕大巫一走,再也没有卿士登门。而郑黑肱则是终于认清了,巫苓确实对他无意。哪怕他倾心相护,处处体贴,也得不到寸许芳心。这让郑黑肱在忧伤之余,也莫名有了些释然。非是他不够情深,只是这人,毕竟是个敬神的巫者。
见自家公孙又有傻的迹象,石淳连忙道:“大巫不必心急,此事也要从长计议。不妨在府中多留几日,再做打算。”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楚子苓含笑应下,带着蒹葭返回居所。一路上,兵士敬畏,仆妇避道,怕是比对待家主还要恭谦几分。楚子苓的步伐更快了些,谁知刚踏入院门,就愕然停下了脚步。
院中,剑光四射。
那是田恒在使剑。不像后世那种出剑必挽花,收剑必转半圈的花哨招式,那大汉动作简洁,只是劈刺,却快的惊人,猛如虎,矫如豹,只望着就让人生畏,不难想象当初一人战群狼时的豪迈英姿。楚子苓还是见他展露身手,亦是第一次现,“剑术”并非都是武侠小说中的妄言。
跟在她身后的蒹葭,已经兴奋的睁大了双眼,只差没有尖叫出声。似是现了两人的身影,又是几招,田恒“唰”的一声还剑入鞘。带着额上薄汗,他看了过来,掩在络腮胡子下的唇角勾了勾:“某还以为,汝要留在公子府了呢。”
这问题,跟公孙黑肱的极为相似,但是言语之中,却透着点调侃。楚子苓微微一笑:“公子府上,岂会无巫。”
这话让田恒唇边的笑容更大了些:“想好下一步要如何了?”
那女子的神情,不似半月前那般凝沉,似又燃起了希望。田恒怎会分辨不出?
楚子苓轻轻点了点头:“我想在郢都买个私宅。”
数次行医,她得了不少钱帛,更别提公子罢用来感谢的巨额诊金了。买一处私宅,应该不是问题。
“郢都有巫汤,你要与他相争?”田恒皱了皱眉。
没想到他还惦记着巫汤,楚子苓解释道:“我与巫汤谈过此事,约定以后不再接同一病患。”
他俩之前不还比斗过术法吗?这么快就化敌为友了?饶是田恒也担心了几日,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么个结果,他不由嗤笑:“那你可得在人市上走一遭,最好再救个把身患怪病的武者。”
楚子苓轻轻点了点头:“我会考虑的。”
没想到她真应了,田恒收起了笑容,上下又打量眼前人一番,点了点头:“小心些,你终能在郢都立足。”
救了公子罢的爱女,又摆平了楚地大巫,这女子早已不同以往。若是再改掉那不经事的毛病,倒是可以独当一面。
第一次有人认同她的打算,而且处处操心,为她打算。楚子苓心头微热,颔示意。随后顿了顿,反问道:“你的剑是从哪儿来的?”
田恒原本的剑折了,后来也一直没佩剑。半月未见,竟然多出了把剑,是伤彻底好利落了吗?
“赢来的。”田恒混不在意,抱剑在怀。
为一把剑,专门跑去跟人打赌?楚子苓不由莞尔:“不寻你的名剑了?”
“自是要寻。”田恒哼了一声,“过些日子便能成行。”
只要她能在郢都立足,自己就可以放下负累,继续自己的寻剑之路了。
听田恒说的干脆,楚子苓心中忽然有了些别愁,比起其他人,面前这大汉才是她真正接触这个世界的领路人。然而萍水相逢,终须一别。
“若寻到了剑,可能借我一观?”楚子苓并没把心中思绪表露,只如此一问。
田恒没料到她会这么问。这女子对他可是有救命之恩的,大可以向他讨个承诺,甚至让他留下看家护院,保自身安危。可是她全没有如此想,只是想看一看那“名剑”。这份豁达,怕是比不少男子都要强上数分。
于是,田恒也笑了:“小事一桩。”
※※※
“季芈的病果真好了?那巫医又回了郑府?”连问两句,端坐主位的男子,已皱起了眉头。他年不过三旬,身材高大,面容堂堂,唇上两撇短髭,更显持重,正是宋大夫华元。
身为宋戴公之后,太宰华督之孙,华元也是宋败之后,方才入楚为质。只是跟那郑国公孙不同,华元称得上交友广泛,长袖善舞,颇得楚国卿士信重。
不过此刻,他面上神情可不好看。
“正是如此。”下面跪着的亲随小心道,“那大巫只花半月就治好了季芈,还不愿留在公子罢府上,执意要回郑府。”
“倒是好手段。”华元冷笑一声。
宋郑两国不睦已有百余年,他还曾在战场上,被郑人擒住,仇怨更是颇大。华元并不是什么大度之人,自不愿看郑公孙凭着区区巫医,压在自己头上。可惜之前因为送名琴“绕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