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我饿了。”一直置身事外坐在一旁的朱大宝终于开了口。
只见他身着潴红色长袍,头戴瓜皮小帽,凤眼白皮,个子其实也不算矮,无奈一身肉,硬生生给压成一小胖墩。
乍一看唇红齿白,胖嘟嘟的,跟那菩萨跟前的散财童子似的,很是喜庆。可只需一眼,便会把自己之前的那些想法全部包诸脑后,只因萦蕴在他眉眼之间的那份骄纵和乖戾,是那样的突兀和惹眼,让人想忽视都不成。
带着满满的烦躁和不耐烦,朱大宝再次开口:“事也办完了,人也进门了,早饭就没怎么吃,都这个时辰了还不给我吃中饭,是想饿死我不成?”
老话说得好,幺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孙氏这辈子就朱满堂一个儿,自然心肝似的疼,朱满堂现在这个浑不吝的性子如果说天性五分,余下的五分中孙氏当仁不让,最起码得占了四分去。
前头朱满堂差点淹死本就让孙氏心悸不已,之后吴婆子又说是被自家大孙子克的,别听孙氏嘴上骂的敞亮,可心里也暗暗犯嘀咕,所以在朱大宝娶亲这件事上,孙氏表现出了难得的强硬。
本来嘛,依照朱大宝的性子,莫不楞儿的让他娶亲,他要是点头愿意,那才是邪了门了。起初他就差没闹翻了天,即便是朱满堂拿着条子抽的他满院子跑,他都没松口,最后还是孙氏看不下去,出声喝住了他们二人,然后将朱大宝叫到自己房中。
不到半柱香,朱大宝从孙氏屋里出来,梗着脖子应下了此事,此后也一直很配合,直瞧得孙氏心里啊,那个又愧疚又心疼,本来就偏的心,这会儿就差没长在朱大宝身上了。
眼下别说是朱满堂,就是满朱家的人都绑在一块,都不够朱大宝一个人在孙氏心中的分量。
朱大宝这么一叫唤,孙氏哪里还顾得着其他?眉头一蹙,孙氏登时就指挥了起来:“大丫二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大宝说他饿了?赶紧把饭端过来啊!”
说完,脸色一变,对着一旁的朱大宝眉眼柔和的都似发了光,如果不是离得太远,孙氏绝对要把朱大宝搂在怀中好好怜着。
“大宝乖啊,咱们再忍忍,一会儿就能吃上饭了。”
而这一边,杨翠英这次倒是离得近了,但一听朱大宝饿了,她心一焦,也顾不得跟自家婆母争着疼儿子了,赶紧就起身往外走了去,口中还念叨着:“大宝你饿了怎么不早说?你想吃什么?外面都是现成的饭菜,要不娘见样儿都给你端来点儿?”
朱大宝一脸的无所谓,随意应了声:“行吧。”
杨翠英脚下未停,显然早已习惯朱大宝这个样子,而且也没觉得有啥问题,因一心记挂着饿到了的朱大宝,脚下飞快,不一会儿就出了屋子。
屋里的大丫对着身后一直闷到不吭声的二丫直撇嘴,眼中的嫉妒呼之欲出,但这些她都不敢让孙氏和杨翠英看到,因为这个家,朱满堂最大,第二不是孙氏,也不是杨翠英,而是朱大宝,但凡她要是敢露出一点不满,这二人都能活撕了她。
这一点,她比谁都认识的更清楚,但也因此,心中的不满就跟那滚雪球似的,越积越多。
乡下地方娶童养媳因男娃小,一般都是直接将人领进门便罢,待日后男娃成人之后,再办婚礼,所以按理说晌午这顿朱家是不待客不管饭的,但谁让朱满堂是个“讲究人”啊?
他这一次也算是死里逃生,此乃一喜。再来,给儿子娶进门的这挡煞童养媳,可不是随随便便就选的,那可是吴婆子算了整整五日,才算出来的一个不仅旺大宝还旺他们公婆两个的福妻,有了这么一个人,他后半辈子就高枕无忧了。而且,如此一来他朱家就跟陈秀才家成了亲家,往后朱大宝和那陈家大女再生了娃儿,那就是秀才外孙,那他朱家不也就跟着成为耕读人家书香门第了吗?
一想到这,朱满堂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朱家这一次大大小小也算是三喜临门,待客吃饭算什么?反正他朱家最不缺的就是肉,他朱满堂如今在这陈家村也算数得着的人物,朱家作为外姓能够在陈家村站稳脚跟,除了横,就是出手大方。
舍这点钱,把陈家村里几个有威望的长者都喊过来,剩下的,就是自家的一些近亲,左右不过三四桌席面,为了显得体面,朱满堂还特地从城里酒楼请了厨子过来,大油大肉可劲儿烧。
这不,菜还没端上桌,众人就被香气吸引,有的甚至已经围着灶房打转转了。
杨翠英一从喜房走出来,就被娘家嫂子缠了个正着。
“翠英啊,你说你家待客怎么请那城里酒楼的厨子?多贵啊,费那个钱,还不如让我跟你大哥来做呢。”说话人脸皮泛黄,不多高,瘦长脸,颧骨高,此刻虽然赔着笑脸,但神色之间却暗藏埋怨和算计,此人正是杨翠英的大嫂吴冬梅。
她话音刚落,就见一穿梅红碎花小袄裙的年轻妇人走了过来,一笑,颊边两个梨涡点点,既娇又魅,生生把原本三分的颜色提到五六分。
“我说大嫂啊,人翠英男人能干,家里不差这三瓜俩枣的,人要的是体面,你以为谁都跟咱似的,整日里也抠不出两个子儿来,就连这肉啊,也得逢年过节才能打打牙祭。”
杨翠英一听就烦,她这两个嫂子都是属糖公鸡的,一毛不拔还恨不得粘别人两根毛下来,整日故作聪明,在她这打擂台,旁的时候也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