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东十余里,便是骊山的所在。
白雪如盖,为山峦铺上了厚厚的一层棉服。一个牧羊少年正赶着两只山羊在白雪覆盖的山坡上徘徊,费力地寻找着埋在雪下的草茎。
这两只山羊已有些老了,即便找到了雪下枯黄的草茎,也往往要用上脖子的力气才能将它扯断。
瞧着它们的模样,少年叹了口气:“唉!才几年的工夫,你们就老成了这个模样啦!今年冬天,老爷怕是就要把你们杀啦!”
说着,他似乎很是不忍,顺着拴在羊脖子上的绳索来到了山羊们的身旁,俯下身来,轻轻地抚摸起它们来。
突然,他眼前的雪地陡然一晃,好似雪地下埋着什么上古巨兽,正在缓缓醒来。
少年站立不稳,登时摔到了地上。两只山羊也跟着倒了下来,发出惊惶的叫声。
刺耳的鸣叫声从空中传来,一群黑漆漆的乌鸦高叫着,用力拍打着双翅,从少年的头顶飞掠而过。
牧羊人顿时想起了前些日子听到的故事:前些日子有个羊倌来骊山放羊,结果从此便不见了踪迹。过了一个多月,人们才在一条臭水沟里,发现了一具穿着他失踪时衣服的白骨。据说他是被骊山里面的冤魂索了命,所以才会死得如此凄惨。
少年没读过什么书,但他知道骊山下面是赫赫有名的秦始皇陵。他也早就听说书先生讲过:当然为了封口,成千上万名修建陵墓的工匠,都被活埋在了陵墓之中。
因此,他对于骊山闹鬼的传言是深信不疑的。此时一见异样,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妈呀”一声扔下绳索,撒腿就跑。
两只山羊见主人逃走,也高叫着跟了上去。人与羊的叫声此起彼伏,交织着冲下山坡,转眼间便消失在山脚下的小径尽头。
山坡晃动得更厉害了,像是有一柄无形的重锤不断地砸在上面,一次比一次沉重。覆盖在山坡上的积雪被震得簌簌滑落,好似巨人身上被抖落的尘埃。
终于,在一阵地动山摇般的晃动后,山坡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然而没过多久,便有“砰”的一声打破了寂静。一块五尺见方的土地陡然向下一陷,吞没了积雪,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来。
两只满是老茧的手从洞口中深处,扒住了洞口的边缘。而后那一双手猛地一用力,便将身子撑起,从地下攀了上来。
那是一个精壮的中年汉子,他刚爬上来,便将手向洞中伸去。但他刚一伸手,青色的身影便从洞中一跃而出,落到了他的面前,然后随手一抛,将一捆厚实的木板丢给了那汉子。
双手抱住这捆木板,那汉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差点忘了,爷是有大本事的人,哪儿用得着我伸手啊?”
“别废话,快把洞口补上吧。”青衣人冷冷地道。他约莫三旬的年纪,面白无须,眉眼间满是凛冽之气。
“好好好。”中年人连连应承。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捆在一起的木板分开,然后从随身的皮口袋中掏出锤子与钉子,蹲在地上叮叮当当地砸了起来。
中年人的技术很是娴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将木板严丝合缝地钉在了一起,刚好将洞口盖住。
他自己显然也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哼着小曲将木板盖在了洞口上,然后将两旁的雪向中间一拢,盖住了木板的表面。
中年人伸手在上面拍了拍,木板纹丝不动。他又直起身,探脚在上面踩了几次,木板依旧安稳如初。
中年人这才长出一口气,直起身来,喜笑颜开地道:“爷,您看咱这手艺,值得上三两银子了吧?”
青衣人沉默片刻,慢悠悠地点点头,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的确值。”
“那您看看,这个……”说着,中年人朝着青衣人伸出了手,示意青衣人依约付钱。
然而青衣人却没有爽快地拿出钱来。
他把手背在身后,目光闪烁地道:“这个钱,我还是抽空送到你家里去吧。”
中年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心想:“你不是想赖账吧?”但他又怕对方原本没这个想法,他一讲出来之后反而坏了事,于是满脸赔笑,试探着说道:“这位爷,我家里就一个不争气的儿子,整天也不知在哪,您还是直接给我吧,这样也方便些。”
“我也想直接给你,”青衣人的神情颇有些为难,“但你也带不回去了呀!”
“我带不回去?什么意思?”中年人满心疑惑,正待细问,却陡然觉得心口一阵冰冷。他低头一看,只见一截手指粗细的锋刃已经没入了他的胸口。而那锋刃的手柄,便握在那青衣人的手中。
“你……”中年人的“你”字都还没说完,青衣人便将手臂一收,拔出了那柄纤细的短剑。
热血如喷泉般从创口中涌出,中年人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身子一歪,“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青衣人满脸嫌恶地后退一步,生怕被血迹溅到身上。手中的剑刃也沾上了血,青衣人一瞧,顿时便皱起了眉,“哎呀”一声将匕首丢得老远。
“噗”的一声,匕首落入了雪地之中。而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嗤笑。
“鱼公公,还是这么爱干净啊!”有人冷冷地说道。
鱼朝恩的脸上顿时显出一股怒意,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扭过头去。但当他瞧见那人的模样,脸上的怒意便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藏不住的忌惮。
“莫离,你怎么在这里?”鱼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