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尖利的声音传来,又伴着铜锣声渐渐远去。
光宅坊的一座大院中,洛淼饮了一口瓷杯中的青茶,垂首叹息道:“唉!时间可过真快,转眼间又要入秋了。”
“是啊!”坐在他对面的青年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草原上的少女们,可都在想念着她们的叶护呢!”
“移地健!”洛淼佯怒地看向自己的二弟,“少拿我开涮!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有空操心操心你自己!”
“好好”移地健连连点头。
一边说着,他一边皱着眉放下了茶杯:“这茶我真喝不惯,哪里比得上我们草原的烈酒嘛?”
“不想喝就别喝。”洛淼淡淡地应了一声,伸手移走了移地健面前茶杯。
移地健忽然叹了口气:“大哥,说草原上的少女思念你自然是开玩笑,但她们可是当真思念她们的情郎啊!我们的勇士随你出征有一年多了吧?这仗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啊?”
洛淼愤然一顿茶杯:“去年夺下洛阳的时候就该打完了!若不是朝中各派明争暗斗,燕军哪里会有喘息之机?”
“这帮人,拿儿郎的命不当回事吗?”移地健哼了一声,忿忿地说道。
“不过也没办法,”洛淼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希望唐廷定下储君后,能不再拖沓吧!”
“怎么没办法?”移地健目光烁烁,“只是大哥你不愿意去做罢了!”
“哦?”洛淼面露惊奇,“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办法?”
移地健向前一靠,目光阴沉地道:“大哥,其实我们可以立即带兵走啊!管他什么大唐,什么大燕,谁能阻止我们在草原逍遥快活?而且那样一来,他们打得时间越长,对我们就越有利。进,我们可以挥师南下,开疆扩土;退,我们可以趁火打劫,尽享财宝。这难道不比我们给唐廷卖命要划算得多吗?”
说完,移地健直起了背,静静地看着洛淼。
洛淼就那样坐在那里,用看陌生人的目光看了移地健许久,才缓缓地开口道:“二弟,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可汗的意思?”
“这不是父汗的意思。”移地健如此回应。
“那就是你的意思了,”洛淼的目光中有怒意涌动,如同隐在乌云中的雷霆,“你这计策当真不错,可你说的挥师南下,趁火打劫……你知不知道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会让多少人枉送性命,多少人流离失所啊?我们的儿郎是人,大唐的百姓难道就不是人了吗?”
说到最后,洛淼眼中的怒意已喷薄而出,如滔天的烈焰般落到了移地健身上。
然而面对洛淼的目光,移地健却不闪不避。他用精铁般坚硬的眼神迎了上去:“大唐的百姓是人,这没错。但是,这有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狼,难道要因为怜悯羊而把自己饿死吗?”
“你……”
第一次,洛淼面对移地健的反问无言以对。
渐渐的,洛淼眼中的怒意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疲惫。
“你说得对,”洛淼垂下头,避开了移地健的目光,“我们草原男儿,应该是一群狼,吃肉就好了,管那么多做什么呢?管来管去,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洛淼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这儿,便不再开口。
院子里静了下来,移地健以为对方被说服了,刚想要趁热打铁再说两句,洛淼却又开口道:“可是啊,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一定要有狼和羊呢?为什么不能天下一家,不分你我呢?”
这些问题,似乎在问移地健,又似乎在问洛淼自己。
而在这样的追问中,洛淼的语气一字字地从怀疑变得坚定起来:“这个世界如今是这副模样,但将来未必还是这副模样!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无法改变呢?”
说着,洛淼抬起头,再度迎上了移地健的目光。
这一次,洛淼的眼神中不再有怒意;有的,只是山岳般岿然不动的坚定。
“或许你的方法对我们更有利,但你不是叶护,我才是!今日的话,日后不要再说,否则休怪我以扰乱军心治你的罪!”
“好好好,”移地健自嘲地笑了笑,“叶护殿下说得对,我只是个来接大唐公主的迎亲使,什么军政要事哪轮得到我说话呢?叶护殿下您日理万机,想必还有不少事要忙,我就先告辞了!”
说着,移地健站起身,朝着院门的方向走去。
“等等!”洛淼觉得自己的话说得重了,赶忙起身来到移地健身旁。
“二弟,我的话可能有些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你的办法是好办法,这没错。但人生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情即便有万般好,也是不能做的啊!等忙完联姻之事,我们兄弟好好喝上一杯!”
“我哪里敢往心里去?大哥仁义之名天下皆知,我乖乖听话就好了嘛!”移地健的回话依旧有些阴阳怪气。
“大哥你忙,我先走了,别送啊!别送!”一边说着,移地健快步奔向院门,消失在了门外。
见他的背影,洛淼苦笑着摇摇头,后退几步,疲惫地坐了下来。
但紧接着,他的双眼便又亮了起来。
“哈哈,今天来找我的兄弟不止一个啊!贤弟,既然来了还躲着做什么?出来坐吧!”洛淼看着面前的空地,貌似自言自语地道。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便无声地从他身侧的墙角后转了过来。
洛淼转过身,热情地招呼着骤然出现的陆羽:“贤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