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振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报仇!”陆羽目光骤然一闪,变得灼热如火,“我跟嫂子商量过了,与其杀了他们,不如抢走他们最在乎的东西,让他们生不如死!”
听着陆羽那表面平静、实则杀意凛然的语气,程元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过了一阵儿,他才开口说道:“那一行呢?你知道他最在意什么吗?”
“他最在意什么我就不管了!”陆羽的头向左右各摆了一下,“像他那样的疯子,有机会我会直接杀了他的!舅舅你还是告诉我,李辅国和鱼朝恩最在乎的东西是什么吧?你与他们相识十数年,不可能不知道吧?”
程元振叹了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羽儿,事到如今,你还这么执着吗?”
陆羽的脸色沉了下来:“舅舅,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了。就是因为我已经失去了这么多,我才会如此执着。仇,我是一定要报的!若有人阻拦,不管是谁,我都会把他视为敌人!”
沉默良久,程元振有些无奈地道:“好,我知道了。不过他们两个人最在乎的东西,你应该也猜得到吧?还用我来说吗?”
“没错,我猜到了一些,”陆羽神色冷然,“但还是想在你这里证实一下。”
“那你就先说吧。”程元振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李辅国最在乎的,是权力吧?若他不是宦官,恐怕早就谋划着篡位登基了吧?”陆羽嘲讽地道。说完,他才想起程元振也是宦官,脸色顿时有些尴尬,慌忙截住了话头。
不过程元振显然并未在意此事,陆羽的话音刚落,他便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李辅国他最在意的,的确是权力。”
“果然如此!”陆羽冷哼一声,“这种利欲熏心之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别的事情能让他动心的了。”
“或许吧,”程元振叹了口气,“不过你可知,李辅国其实是高宗之子燕王李忠之孙,当真论起来,你还得叫他一声堂伯呢!”
“他有皇室血脉?”陆羽惊得瞪大了眼,“那他怎么还如此为祸天下?”
“皇室血脉又如何?”程元振显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正是因为皇室血脉,他才难以获得常人该有的喜乐呀!”
程元振不是卖关子的人,没等陆羽追问,他便接着说道:“当年,燕王李忠被武后赐死,幸得忠心的护卫保护,才保住了燕王的幼子,可到了李静忠这儿,却为了给母亲筹钱治病,将自己卖入了宫中,折腾了几十年,血脉终究还是断了。”
说罢,程元振自嘲地摇了摇头,似乎也在感慨自己的境遇。
程元振只说了短短几句话,但却在陆羽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简简单单地一句“为了给母亲筹钱治病,将自己卖入了宫中”,后面究竟隐藏着多大的痛苦,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是这样吗?”沉默许久,陆羽才开口说道,“舅舅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呢?”
“你也没问过啊!”程元振笑了笑,“再说告诉你这些,你的想法会改变吗?你会不向他报仇吗?”
陆羽略一思忖,便坚定地摇摇头:“不会,不管他经历过什么,都不是他伤害旁人的理由,师父死了,阿宁死了,我大哥也死了,他一定要付出代价。”
“所以,知道这些与否,于你来说,其实无关紧要啊!”程元振淡淡地说。
陆羽默然地点点头,接着他犹豫片刻,之后才开口问道:“舅舅,那你呢?你当初又是为何入宫的?”
直至今日,陆羽才发现,自己对这个此前称为“程叔叔”,如今称为“舅舅”的人,根本谈不上了解,甚至连他为何入宫都不得而知。
面对陆羽的追问,程元振只是摆了摆手:“有什么好说的,出门在外被人贩子拐走了,然后转卖到了宫里呗。”
与讲述李辅国的经历时相同,程元振的语气淡然,全然觉不出背后的辛酸与苦痛。
陆羽叹了口气:“所以后来,是因为……我爹跟我娘相遇,你才重新找到了家人?”
“是啊!”程元振笑着摇摇头,“可也正是因此,我跟你娘才成了仇人。我感念殿下照拂之恩,她记恨殿下始乱终弃,每次提到殿下,都会不欢而散。”
“那就不提这事了,”陆羽摆了摆手,“我们接着来说鱼朝恩吧!如果我想的不错,鱼朝恩最在乎的,应该是名声、颜面这类的东西吧?”
“是啊!刑余之人,本就怕人耻笑,到了他那里,这份可怜的自尊又被放大了数倍,所以才会格外在乎颜面的吧?”
“他又是怎么进宫的?”陆羽问道。
“他呀!他是被人给骗了!他原本是个孤儿,因为听来寻人入宫的宦官说,进宫了有饭吃,就跟着那人一道入了宫。”
“蠢猪!”陆羽哼了一声,接着又笑道,“这种事大概也只有他做得出来了!”
这一笑,陆羽对鱼朝恩的恨意,在不知不觉间便减弱了许多。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陆羽的笑意戛然而止。
“大家都是可怜人啊!李辅国是,鱼朝恩是,一行是,出刃也是……可为什么我还会拔刀相向呢?”陆羽无奈地道。
程元振正像安慰他几句,陆羽却已霍然起身:“不管了!这是圣贤该去想的事,我要做的,只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说着,他伸手入怀,掏出一封书信:“舅舅,麻烦你把这两封信分别交个两个人!”
“交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