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雨水顺着草亭上的茅根滑落下来,摔打到已经布满小孔的磐石上,发出咚、咚的敲击声。周围高低不一的灌木像是在庇护什么,不过凛冽的秋风,已将它们盘剥到一无所有。草亭里坐着一位老者,愁眉紧锁,遥望远处天际,刺骨的清冷也拉不回他的思绪。布满枯叶的碎石小路,快步走来一位家仆打扮的青年,垂首站立到老者身后。这老者,便是鼎鼎大名的蔡神医蔡未卿。
“何事?”
“栾大人请老爷过府。”
“说我病了。”蔡神医面露不悦。
“说过了,可来人是高公子,他说此事与魏军有关。”
“哦?有请。”
“是。”
不多时,一名中年书生走了进来。
“小侄高湛,见过蔡老,深夜过府,多有打扰了。”
“老夫与你家多年世交,无须客套,有话直说。”蔡神医并未客气,连连摆手说道。
这个高湛也知道老头的脾气不好、架子大,再加上前几个月刚刚痛失爱女一家,所以也没计较,“今日燕北侯属下赵校尉,奉命押解兵粮,路过五羊村遇伏,全军具殆,唯有两人逃了回来,二子如今人事不醒,望蔡老出手相助。”
“此事又怎和那魏军扯上关系?”
“小侄推算,斩杀五千,未露踪迹者,必索虏也。”
“备车。”
刚到府衙,便见那栾太守早已在大门外候着了。此刻栾正的心如热锅上的蚂蚁,自打两个杂役跑回来,他便派出人手探查,可五羊村一带,再无一名生者。一日时间,能将近五千人杀的干干净净,随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这股神秘的力量让他坐卧不宁,所以现在急需线索,那怕只是点滴、毫厘。
众人来到后堂一间厢房,见到了这两个昏迷不醒的少年,他俩便是王然和铁蛋。
“爹……娘……等等我……”铁蛋发出喃喃呓语。
蔡未卿听罢面色稍缓,走到他俩身边,先是看了看王然身上的伤,诊了下脉,掏出银针扎到了身上的几处穴位,“嗯,此子身受多处外伤,恶血凝聚不散,施针用药,也可保他性命。”
他又走到铁蛋身边,也是诊治一番,遂轻轻发出叹息:“胸闷气逆,四肢厥冷,脉微欲绝,以致不醒人事,如若三日未醒,便准备后事吧。”言罢轻轻的摇了摇头,来到桌子旁坐下,写起了药方。
栾正再次施礼感谢,刚要说些什么。蔡未卿起身将药方递给栾正,“蔡某明日再来,告辞。”老头说走就走,栾正很是无奈,只好跟出去送客。
“妈妈……”王然终于见到了思念的母亲,她此刻正站在一处山涧旁的大树下。王然刚走两步,便被几个孩子拽住,挽起了手,转起了圈。
“多多,铁蛋你们快放手”王然焦急地说道,不过再此抬头望向树下,母亲却消失了。一阵狂风吹过,一只水粉色的罗帕,飘忽的挂到了树枝上。几个孩子哭闹着,要他去取。王然吃力的爬上大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是病,点治。”
声音犹如梦魇,吓的他抖如筛糠,僵硬地转过头来,那黄郎中正阴阴地冲他微笑,手中端着一个药碗,里边不知道装的什么,绿色的,看起来粘糊糊的,冒着热气还不时的翻滚着气泡,就像煮熟了的油漆。
“王八蛋,你想干什么?”王然咒骂道。
“注意素质,乖全喝了!”黄郎中居然还有些扭捏,慢慢地向他飘来,他掐住王然的鼻子,就要将药倒进嘴里。
王然使出全身气力,怒吼道:“鳖,何为?”
“啊!”
王然惊醒过来,原来是个梦。此时他发现自己浑身缠着布带,就像个粽子,唯独左眼和嘴露了出来,循声望去,地上一个青年双手掩面,不停地打滚,身边倒扣着一只碗,碗边的黑色液体,正不停的冒着热气。一名老者手拿银针,怔怔地看着他,眉毛胡子都在抖动。
王然暗叫:这不会是黄郎中带着假胡子吧?都这造型了还想扎我呢?
王然想坐起来,换个自己觉得安全点的姿势。老者却用脚轻踢了一下地上的青年后,向王然走来。他每走一步,王然便向后挪一下,惊惧地看着老者手中银针,这银针足有一尺长,这要是扎下去,好人都要废了。
此时青年也不再惨叫,从地上坐了起来,满脸通红,指着王然就骂道:“小畜牲,吃个药也不老实,早知道便把你绑起来。”
王然被青年话语吸引,却未注意到老者已经到了身边,一针便扎了下来。王然刚要呲牙喊疼,却发现老者的银针,扎到了他身边的另一个捆绑的好像蚕蛹的物体。
“蔡全,休要胡闹,速去禀告栾大人,此子醒了。”
“是。”
王然环顾周围,青砖砌成的通铺,上面铺着紧密的竹席,床边是一对实木太师椅,八仙桌案头的墙面挂着一副字,两个大字“恪守”,王然看的很清楚,这将视力集中到一点还是挺靠谱的,不过一排小字看着模糊,还基本不认识,因为是隶书繁体。
“威严不足以易于位,重利不足以变其心。人皆为之,天下太平矣。”老者见王然看的认真,在一旁解释道。
“原来写的这个,不懂。”王然嘴说不懂,但对天下太平这四个字却感慨万分,刚刚经历的生死,让他记忆犹新。加上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看到的普通民众,真是太苦了,如果自己有能力,一定要帮助他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