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王允成热情地招呼孙元坐下,笑着指了指厅堂里的众将,道:“孙兄弟,来来来,我替你介绍一下。在座诸君都是我天雄军中的将军,有些上次咱们来京城时就做了一路,早已认识,有些孙兄弟还没见过。大伙儿对你是久仰了的。”
他的话夸张起来:“各位兄弟,这位可是咱们督师最看重的孙将军。孙将军的宁乡军可是咱们天雄军中最能打仗的部队,孙元将军年少有为,将来说不好咱们这些糟老头还得在他手下讨口饭吃呢!”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挑拨了,果然,听到王允成这话,众将的表情都显得诡异,即有戒惧,又有愤怒、不满和嫉妒。当然,其中也有人面露讨好之色。
孙元将来要接任天雄军的事情,在军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卢象升丁忧之后,大家本以为这事就此罢了。却不想,这次清兵入寇,卢督师被皇帝夺情,官复原职。如此一来,孙元整训天雄军,独揽军权一事说不好又要提上议事日程了。
一时间,节堂中的气氛诡异起来。
孙元自然知道大家心中在想什么,心中恼火:大敌当前,尔等还想着要争权夺利。却不想,咱们大明朝在这场战争中连底裤都要输掉了,就连卢督师按照真实的历史记载,也会以身殉国。你们不想着如何打赢这一仗,反操心个人的荣辱得失,这个王允成还不断挑拨离间,真不是个
玩意儿。
表面上,孙元还是装出一副谦虚模样,将姿态放得极低,一一同众将军见礼,说了许多久仰的话儿。
大家分座次坐好,自然不可避免地谈起了这一场战役。
就有一个领军大将忍不住问王允成:“王将军,督师这次进京城已经有两日了,军情如火,这个节骨眼上,统帅却不在,若是敌人来袭,却是大大的不好。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不就是授尚方宝剑而已,派个中官过来颁旨就是了,哪有这么麻烦。”
“就是。”又有人点头。
王允成突然冷笑一声:“赵将军你知道什么,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督师这次进京,说是去领旨,其实是跟朝中的奸臣斗法。你们知道吗,这朝中出奸佞了……”
说着话,他的声音低下去,变得神秘起来。
一个将军问:“奸佞,是谁呀,王允成你说话别吞吞吐吐不爽快。督师这又是要同谁斗法?”
看到众人满面疑惑的表情,王允成大为得意,挑衅地看了孙元一眼,道:“还能是谁,自然是杨嗣昌杨阁老啊!”
“啊,杨嗣昌,他又怎么成了奸臣了?”
王允成悠悠道:“其实,这次大战,朝廷是战是和都还没有个定数呢?咱们天雄军乃是天下第一强兵,都督师他老人家自然是主战的,可杨阁老却一心求和,想和后金建奴和谈。”
“什么,杨嗣昌竟然想和建奴和谈,他这是想干什么?”众人都
骚动起来,有人喊:“好贼子,他想将咱们大明变成弱宋吗?咱们大明朝立国两百多年,什么时候和蛮夷和谈过?”
听到王允成的话,孙元心中也是一惊,突然想起真实历史上的这段往事。
实际上,如今的明朝外有建奴连连入寇,内有农民军多年内乱。加上多年天灾,北方几省已经是彻底糜烂。且,在废除商业税之后,明朝的国家财政已经处于崩溃边沿,已经孱弱不堪。
说难听点,如滁州大战这种关系到东南局面的大事,朝廷也拿不出一文钱军饷来。到最后,还是崇祯皇帝自掏腰包,凑了七万两银子。至于其他缺口,则由南京兵部尚书范景文负责筹措,这才勉强赢了这一场。
如今,清兵入寇,想来朝廷也是拿不出相营的军费开销。
而且,按照真实历史记载。这一战,明军连吃饭都成问题,最后失败也不出意外。
想来,杨嗣昌也是基于这一考虑,这才提出和谈提议。在他看来,明军在北方的部队,关宁军、宣大军、京营能够出动的机动力量加一起也就七万多人。这已经是明朝在北方仅有的一点家底子了。
如今清朝如日方中,正值国力上升的阶段。这七万人马拉上战场,不但起不了任何作用,说不好还会被人家吃干抹尽。
如果明朝的北方边军被清兵尽数消灭,将来还靠什么驻守从山海关到大同这条漫长的边境线。而且,没
又这支能够打仗的部队,一但国内的农民军再次起事,又靠谁去镇压?
满清确实是明朝最凶恶的敌人,可是,就目前来看,却不是同他们大打出手的好机会。就算要打,也没有获胜的可能。
国战说到底乃是国力之间的较量,不是一场两场战役就能决定的。而如今明朝的国力……哪还有国力可言?
所以,杨嗣昌的想法是攘外必先安内。先剪除国内农民军,休养生息个几十年,再整顿军备和建奴在辽东较量一番。
实际上,这个思路并不是杨嗣昌所独有的。
自天启年开始,朝中就有议和的建议。
只不过,明朝的国家意志中容不得妥协二字。对于外寇,打到底才是政治上的正确。谁敢妄谈和议,天然就会被印上一个“卖国贼”“奸佞”的烙印。
杨嗣昌之所以敢于在皇帝面前建议与满清和议,估计也是看到农民军祸乱十年来,国家已经处于崩溃边沿。相比起外敌,农民军才是真真的心腹大患。不彻底消灭他们,明朝也谈不少积蓄力量,更谈不上开疆拓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