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红院……”吴志远抬头看着门头牌匾喃喃着,想起这就是当日他和盛晚香前来寻找盛记木行七姨太谢琳灵的那家妓院,同时,刚才那声呼唤令吴志远想起几日前他露宿街头时那个给自己托梦的女子,当时那女子告诫吴志远说“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现在看来,她所说的就是月影抚仙的身份为假这件事。
联想起昔日在盛家与谢琳灵的对话,吴志远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当日那女子曾追问自己何时去上海见杜月笙,原来她就是七姨太谢琳灵。
想到这里,吴志远推开身边那几个纠缠的女子,转身走进了怡红院内。
时值正午,还不是烟花之地生意繁忙之时,两个伙计在一楼大厅里打扫卫生,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长吁短叹,不时还对那两个伙计臭骂几句,看上去生意十分冷清。
吴志远刚一进门,那老女人便看到了他,苦瓜脸上突然展现出笑容,慌忙起身向吴志远迎了过来,手中的手绢向吴志远的胸前一甩,嗲声嗲气道:“哎哟,大爷,来来来,快请里面坐,我们这里的姑娘啊,那可是个个水灵,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包您满意,柳菊翠红……”说着,她扯着嗓子就朝二楼高喊。
吴志远认得她正是这怡红院的老鸨,知道她将自己当成了玩客,一摆手阻止她,说道:“大婶,我是来打听一件事的。”
吴志远话音未毕,那老鸨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她脸色一变,上下打量了吴志远,突然恍然大悟,又是满脸堆笑,脸色变得比六月的天还快。
“噢……我想起来了,您是上次来找谢姑娘的那位大爷对不?哎哟,您瞧我这记性,上次您打听人,我还收了您三块大洋呢,不知道这次您想打听什么事?”老鸨堆笑着,脸上的横肉全都挤到了一块儿。
吴志远心中冷笑一声,暗想这老鸨真是市侩,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若想再打听事情,大洋还是要付的。他身怀巨款,自然不在乎这点银钱,便从怀里掏出十块大洋,叠在一起放于掌心,往老鸨面前一亮。老鸨顿时双眼放光,贪婪的笑着,伸出双手就要去拿那十块大洋。
“我想知道上次我来打听的那位谢姑娘的骨灰埋在哪里,你派人带我去找,这一块大洋是定金,找到之后,剩下的九块都是你的。”吴志远将手掌向后一撤,从中拿出一块大洋放到老鸨的手中,冷笑一声。
“您说的是盛记木行大老板盛金源的七姨太?”老鸨神情一愕。
“嗯,你们把她葬在了哪里?”吴志远追问,他记得当日谢琳灵嘱托他时曾说过自己的骨灰坛被埋在城西郊的乱葬岗。
“哎哟,这都过去了很长时间了,让我想想。”老鸨冥想了半天,突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话音刚落,她转头向身后正在擦桌扫地的两个年轻小厮喊道:“阿光小六,你们俩过来!”
阿光和小六闻言连忙走了过来,老鸨问道:“几个月前你们把盛记木行送来的那个姓谢的姑娘的骨灰埋哪儿了?”
两个伙计一阵苦想,突然阿光说道:“我记得出事以后是我去盛记木行报的信儿,木行老板说让我们自己处理,我就把她的骨灰坛放在了西郊乱葬岗。”
“快!快带这位大爷去把那个骨灰坛找回来,找不回来你们俩都别回来见我!”老鸨说着,在那两个伙计的屁股上各踹了一脚,吓得二人抱头鼠窜。
吴志远跟随二人来到城西郊,远远便看到西面墓碑横七竖八的耸立着,遍地死尸和骨灰坛,有的死尸用凉席包裹着,露出腐烂了一半的双脚,有的根本毫无掩盖,全身烂得只剩下了骨头,四周枯树寒鸦,既凄凉又恐怖。
这乱葬岗里的死尸,有的是客,有的是无亲无故的孤寡,有的是被人谋害而死,这年头不算太平,地方治安也不稳定,死个把人根本无人过问。
两个伙计在死尸堆里战战兢兢的找了半天,最终那阿光欣喜地高喊一声“找到了”,从一排骨灰坛堆中抱出一个灰瓷坛子,吴志远一看,那居然是个酒坛子!
“你怎么确定这就是盛放谢琳灵骨灰的坛子?”骨灰坛与尸体不同,没有任何特征,随便拿一个出来搪塞根本无法识破,吴志远对这个阿光并不信任。
“大爷您有所不知,听说吊死鬼特别凶,很容易诈尸,所以当时院里老妈子就让我把谢姑娘的尸体火化掉,可是她没给小人一个铜子,小人身上又没钱,就从院里找了这个酒坛子,这种坛子里盛的是绍兴女儿红,小人天天抱着楼上楼下给客人倒酒,所以绝不会认错。”阿光回答,脸上的神情十分诚恳。
吴志远将信将疑的打量着他,一边的小六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接话道:“对了,我记得最后收拾谢姑娘的骨灰时捡到了一枝发簪,那是发簪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大火也没有烧化,我就把它放在了这个酒坛子里。”说着,小六手指向酒坛子一指。
这才是确定酒坛子真实身份的重要特征,吴志远拿过坛子,探手拔掉坛口的木塞,向内一看,里面果然有一枝发簪,那发簪像是银质,已经被烧得发白。
如此看来,这两个伙计并没有撒谎,这酒坛子内盛放的确实就是谢琳灵的骨灰。确认了这一点,吴志远从怀中掏出九块大洋交给阿光,让他转交给老鸨,又拿出两块分别送给二人,算是他们的辛苦费。
两人忙不迭的点头致谢,兴高采烈的拿着大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