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秋去冬来,又一个转眼,冬去chun来,时间进入了成化十六年。
刚过了正月,方应物又被商相公叫去搞特训了,大概是商相公担心方应物chun节后懒散懈怠的原因。
一连持续了半个月,方应物这才从仁寿乡倦居书院出来。在回家的路上经过青溪渡口,此时恰好没有船只,方应物便坐在岸边茶棚中慢慢等着。
茶棚中也有别人闲坐谈天说地,方应物百无聊赖,便随意听着别人。却听到有个小商贩道:“我们村近来有个大户,想请一位先生坐馆,他那里家境很好,引了不少人来应聘。”
坐馆这个词听在方应物耳朵里,总觉得很别扭。上辈子的印象里,这个词是与黑社会密切联系的,但在这个时代里,坐馆却是读书人去别人家里教书的意思。
那小商贩继续道:“有个年过半百的老先生也来了,开口便要每年三十两银子的束脩。”
“每年三十两!”茶棚中一片惊呼,这对于讨生活的人而言,真是难以想象的高额工资了。就连方应物也生了兴趣,侧耳细听起来。
“主人家便问道:老先生你有什么能耐,敢所要三十两的束脩?那老先生答道:鄙人在花溪社学训童十余年,近来县中风传今科最有可能中举的大才子方应物就是鄙人辛辛苦苦花了十年时间培育出来的!”
噗!方应物忍不住一口将茶水喷出,侧头问道:“那老先生是不是姓王?”
小商贩讶异的回应道:“小相公如何得知?”旁边却有人催促这小商贩:“赶紧说着,然后呢?”
“主人家对老先生的十年树人十分感动!”小商贩眉飞se舞的说:“然后拒绝了他。而后主人家又道:方应物是廪生才子不错,可老先生你自己是什么?五十岁的童生?”
众人一片哄笑,在快活的气氛中,有船只到了码头,众人便上船渡河去。
方应物也摇头苦笑,这开口敢要三十两束脩的王老先生九成九就是兰姐儿的父亲、花溪社学的王塾师。他老人家心思还挺活泛,看来是不想安分守着社学糊口了,要去找个土豪求包养。
想想他的xing格,方应物便感到他这种行为不奇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若他老人家真运气逆天,能找养他,那也是他的命好。
回到离开半月的家中,方大秀才拉着兰小妾敦伦一番。云收雨散后,将兰姐儿揽在怀中,说些家常话。
王兰想起什么道:“奴家父亲前i来了一趟,是来寻你的。”
“他有什么事?”方应物问。心里猜道,莫非想拉着自己当背景去求职?
“听说下个月时候,大宗师又按临严州府,开院试各县童生。父亲他动了心思,想去参考,若能博得一个生员功名回来,也算光宗耀祖了。”
大宗师又按临到严州府了?方应物小小意外了一下,最近自己埋头读书,少问外事,有些消息居然都不关注了。不过除了乡试之外,其他的考试消息关注不关注的也无所谓。
他随即又感慨万般,时间过得真快。前两三年自己去参加县试、府试,最终在大宗师主持的院试上中试的情况似乎还历历在目。
仿佛一眨眼间,这就又到了一个新的轮回了么?又要有新的一批菜鸟秀才出笼了。
方应物浮想联翩后,不禁笑道:“他老人家都年过半百了,这把岁数还去考什么秀才,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
“本来考了这么多年,一直不中,也是死心了。但近年来公公和你接连取得功名,他心思便又活泛了,说最近是花溪风水运道正旺的时候,这次院试不能错过。”
王塾师别不是索要三十两高薪,被人嘲笑后恼羞成怒了罢?方应物很不尊老的想道。
话说到这里,兰姐儿才道出王塾师的真实来意:“父亲听说你与大宗师是认识的,而且也还有师生之谊,所以想托你去向大宗师求个人情,放他中试。”
王塾师原来是这个心思,方应物觉得老人家简直是胡闹,还想拉着他一起胡闹么??
他想了想又叹口气,婉拒道:“大宗师提学全省,百来个县里每个县都有他取中的生员,加起来至少数百之多。而我只是这数百人中的一个,有什么特殊之处,以至于能左右秀才人选?”
兰姐儿默不作声,心里有点小小的失望,她知道考不中秀才是父亲几十年来的心结,谁愿意顶着老童生的名头混一辈子。
方应物轻抚兰姐儿光滑的后背,耐心解释道:“你也知道,今年八月就是乡试,大宗师是最重要的主考,这个时候与大宗师之间的人情是多么宝贵?
正所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若为了你父亲这个秀才心思就托人情,有点浪费了。那我再说起乡试的事情,又怎么去开口?岂不是成了蹬鼻子上脸?
我与大宗师之间,还真没有熟悉到这个地步。你说,是夫君乡试考举人重要,还是你父亲考秀才重要?何况他老人家都五十了,即便考上秀才又有什么前途?正当我全心备考乡试的时候,还是不要拖着我胡闹了可好?”
“嗯。”兰姐儿乖巧的点了点头,认可道:“夫君乡试是大事,其余事情都不能影响到这个。”
方应物放下王塾师这边事情,又想起自己,“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大宗师到了府城,我也确实该去拜访的。
关系都是走动出来的,不去试试看,怎么会知道有多少人情?最起码也该去试探一下大宗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