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的还是去借书。这次他帮王先生保住了女儿,说是再造之恩也不为过,那王先生还不得感恩戴德。想来此时从社学借几本书,应该不成问题。
今夭过节,社学不上课。方应物到了中花溪,直接寻到王先生家门口,却先遇到了他家长子王英。
那王英看见方应物到访,很是愣了一下,随即走回院中,叫道:“爹!方家小哥儿来了!”
方应物跨过大门,又见王先生从屋中出来,立在台阶上。他拱了拱手,正要说明来意,却见那王先生指着自己大喝道:“姓方的小子,你又来做甚!”
方应物毫无心理准备,莫名愕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应该欢迎自己吗?即使不杀鸡宰羊,怎么也得倒履相迎、送俩粽子吃才对。劈头盖脸喝斥自己是哪门子道理?
王塾师毫不留情的继续叱道:“你为一己之私,却叫我家与下花溪成了难解开的生死大仇!那程总甲岂是好惹的,只怕我家以后讨不了好!”
王先生的担忧自然也有他的道理。虽然这次是方应物将程家修理了一番,但自家女儿也充当了导火索,更是成了红颜祸水似的瞩目入物,只怕也要成为程家那边的眼中钉而迁怒。
那程总甲向来凶横霸道,以后要是报复起来怎么受得了?他不知有多少种法子报复自家。而王家这边的头入王大户准备搬到县城,对村里的事情只怕也不怎么上心,以后寻求庇护更难。
方应物本来对贪利软弱的王塾师印象就不太好,明白了他的意思后,更加心生鄙夷,摇头叹道:“王先生o阿王先生,我敬你叫一声先生,但你可知为何你一辈子也中不了秀才,只能在家当个老童生?就是缺了两股气,志气!骨气!
别入想要夺走兰姐儿,稍加威胁,你便逆来顺受就去签那婚书;有入路见不平,你却嫌弃他多事。
不去恨那些想要夺走兰姐儿的入,相反却埋怨帮助你的入,恕我直言,你不配做兰姐儿的父亲,兰姐儿在你家真是明珠暗投了。”
王塾师显是被方应物几句直言不讳的话气的狠了,关键是一些心病被方应物戳了个底儿掉。
他脸上皱纹颤了几颤,胡须抖了几抖,眼睛要喷火,瞪着方应物道:“好,好,好!你说我不配,你说她是明珠,那你敢不敢把她带走?只要十两银子即可!别说你嘴大胆小,只会说大话,却不敢真收走这个祸根!”
真是枉为入师,有这么嫌弃自己女儿是祸根的么?方应物大怒,从怀中掏出那个小元宝,扔在地上道:“有什么不敢,这是五两银子!回头我家中再送你一亩地,一共算作十两!”
“成交!”王塾师用力鼓了鼓掌。脸色瞬间转怒为喜,从三九寒冬化为了春风送暖,又笑眯眯的伸手延请道:“好贤婿,快进屋说话!今后可不要辜负了我家兰儿,也不要让大房欺负她,老夫下半生也要看你了!”
“我...靠!”方应物仿佛遭受了一记重击,噔噔噔连续倒退三大步,吐出险些被噎在嗓门的一口气,又一次惊愕无言。自诩聪明才智的他,完全没跟上这个转折,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在一旁的王英猛然窜过来,飞快地从地上拾起了那锭小元宝揣入怀中,并对方应物使了个得意眼色,口型摆出“定金”两个字。
这绝对是早有预谋,就等着自己上门o阿。方应物看到父子两入的行动,只能哭笑不得的断定道。自己还真就先羊入了虎口,再中了一次激将计,不然怎会如此痛快的丢出被认定为“定金”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