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婿二人各有算计却意外相见,尴尬之余后互相吐槽指责几句,如此也就停住了,因为这毫无意义。而且如果下面再遇到什么事情,很可能还需要两人共同面对,彼此认识了七八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此时庆云侯府的有人出面,带领刘棉花和方应物一起向里面走。之前方应物还在猜疑不定,不确定自己为何被庆云侯周寿邀请过来,但见到自己和刘棉花一起被引着进去后,便是哑巴吃混沌心里有数了。
庆云侯同时将刘棉花和自己请过来又一起领进去,看来是将自己和刘棉花视为一伙,而刘棉花和方家的共同点就是皆为当今太子朱祐樘的支持者。
所以今日大概还是为了东宫之事,何况周太后也是太子的支持者。正好今天还是侯爷生日,借着庆生由头碰面,还能避免被攻击为私下结党。
今日拜寿之人不少,但在刘棉花与方应物两个士林精英眼中大都上不了台面,无论是土豪还是勋戚。如果不是庆云侯亲自下了很古怪有点失礼的请帖,实在“盛情难却”,翁婿二人根本不会到场凑热闹。
刘棉花和方应物并没有与别人混在一起,却被领到了一处幽静的花厅中。这里他们两个,再无别人,待遇很不错。
没多久,庆云侯周寿在随从簇拥之下,走进了厅中。方应物打量一番,却见这周侯爷五十余岁年纪,面貌黝黑平常。虽然衣饰华丽但气质庸俗。并没有什么富贵堂皇的风范。
这不奇怪,周家先前不过是京郊农户,只因为周太后才突然飞黄腾达,这位侯爷又不大读书,自然培养不出什么风度。
方应物正考虑如何见礼才不卑不亢时,却见老泰山坐定了没动,口气淡淡的先发问道:“君侯打着寿辰的幌子召我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方应物与刘棉花单独会面时居多,很少看到刘棉花与别人交际,此时也不得不赞一声宰相风度,台风比万安这种货色强多了。既然有老泰山在前头,他便乐得躲在后面。
周侯爷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今日将阁下两人请来,乃是受他人之托,欲当个说合之人。”
刘棉花和方应物齐齐诧异,他们两个先前都猜测因为太子事情至此。没想到还有别的缘由。周寿不等问出,便主动说明道:“另一位刘阁老托我传个话,就此和解如何?”
翁婿二人忍不住对视一眼,确实很意外,没想到是刘珝和尹旻那边托了庆云侯当中间人,也不知道给了多少好处。
有一定影响力的勋戚为文臣之间当中间人。不是不可以。因为勋戚身份超然,调解文臣之间纷争比较中立。但是有可行性不代表着一定行,也要看勋戚自身的地位,以及文臣矛盾的性质。
周家虽然是暴发户,但地位却不低,乃当今太后的亲弟弟,实打实的最具影响力勋戚,不是那种只剩空头爵位的人家。
不过,庆云侯周寿仍然没资格插手内阁大学士之间的纷争,这样的纷争除了天子之外。没人有调解的资格!周侯爷敢开这个口,委实有点自不量力,或者也可能是暴发户的狂妄。
如果换成别的时候,翁婿二人早就拂袖而去了。但是现在刘棉花皱眉片刻,又开口问道:“是刘叔温亲自托你说合么?”
周寿微微点点头,面上现出几分得意之色,宰辅大学士也要低头求他办事,怎能不让出身卑微的他感到骄傲?
方应物突然明白老泰山顾虑的是什么了。放在平常时候,内阁大学士哪用考虑一个勋戚怎么想的,不爽就直接拒绝,呵斥几句都是给好脸色。
但眼下这样的敏感时期,不能不多想一层,道理很简单,不能再给自己增加敌人了。
万安是敌人,万贵妃是敌人,梁芳是敌人,刘珝是敌人......这种高度紧张的局面,几乎已经是刘棉花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周太后虽然素无往来,但因为太子关系,勉强算是统一战线里的。如果此时与周家翻了脸,那岂不又少了一个同阵线强援,多了一个压力很大的强敌?
纵然以刘棉花的天赋和地位,也很难再承担得起新增压力。那刘珝没准就是看准了刘棉花难以拒绝周家这点,才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请庆云侯周寿出面来说合。
方应物想至此处,突然插嘴问道:“这是太后的意思么?”
周寿扫了方应物一眼便答道:“这是我的意思,但也能变成太后的意思。”这话里便带有几分威胁之意了。
方应物知道自家老泰山陷入两难境地了,直接拒绝自然有后患,但是如果不拒绝也很麻烦。
老泰山攻击尹旻和刘珝,就是为了先发制人,借此自救并保住位置,天子总不可能一口气把内阁大学士都换人。好不容易造出大好形势,又驱虎吞狼将万安首辅扯进来,成功可能性非常之大,说不定还能通过利益交换与万安缓和一下关系。
若老泰山就此收手放过刘珝和尹旻,那么以后谁放过他?上失去了君心,下与同僚全部交恶,谁还能保得住他?
周侯爷没有催着刘棉花给出答复,却又对方应物道:“另外还有件私事,要请方大人多多相让。”
方应物想不出周寿还有什么私事要求到自己,便开口道:“君侯但说无妨。”
周寿皮肉不笑的说:“听说东厂汪太监身边有一位侍女号称孙夫人,我那日入宫面圣,恰在宫门遇到汪太监仪从,对其中孙夫人一见钟情的很。”
孙小娘子?方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