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奇的看着他:“你不怕吗?”
“不怕。”
我点了点头,手腕微动,他忽的说道:“先等等!”
“嗯?”
他盯着竹簟,浓眉紧锁,而后看着我:“你一个姑娘家。为何胆子比男人还大?”
“不的,我也害怕一些东西,只是不怕这个。”
“那你怕什么?”
我想了想:“怕冷吧……”
说着,我掀开了竹簟。
巨大的恶臭扑面而来,我闭上眼睛,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将郭香芹的尸身翻了过去。
衣衫尚算完好,那些细密的蠕动感从腐肉攀上了我的手背,比起刚才的蜈蚣蚂蚁,这不可避免的让我的五脏六腑一阵阵的紧缩。
尸身湿度很好,对抽骨挖肉来说很方便。我摸索了一下,撕开她的皮肉,伴随着骨肉剥离的声音,缓缓将她的脊骨抽了出来。
“呕!”
“咳咳咳!”
胡天明和萧睿吐成了一团,方笑豪也退了出去,趴在一旁呕酸水。
我站起来,大口大口的换气,将骨头和钉子放在一起。把竹簟子盖回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用土掩埋,以免招惹寒鸦夜鸟。
之后我疲累的坐在一棵树下歇息。方笑豪在我旁边坐下:“阳儿姑娘。”
我看向他,有些无奈:“你又要问什么?”
“呃,我是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
我倚在树下,闭上眼睛:“嗯。”
“姑娘不去处理那根骨头和钉子吗?”
“我很累……”
“看姑娘很瘦弱,曹府不给你饭吃吗?”
“……”
我睁开眼睛,看他神色严肃。我失笑:“没有。”
“其实我很好奇姑娘的来历,姑娘现在不忙。也不介意的话,不妨可以跟我说说。”
我重复:“……我很累。”
确实很累。比起身子,更累的是脑子。
这段时间不时有记忆片段从脑中滑过,明光暗影,忽隐忽现,它们潇洒的疾驰而过,我却要花好多时间去回思苦想,但常常徒劳。
一叶一花,一沙一石,都能勾起无数波澜,但可悲的是,我却还是没能想起自己是谁。只是有时静下来时,心里常常会无端的生出好多酸楚和凄惶,可是从何而生,记忆却欠奉,因此,我只能将它们尽数压下。压下了,就不会难过,也不会觉得孤冷。可是,觉得好累。
坐了一会儿,我用一块尖锐的石头将脊骨上挂着的皮肉和尸虫剔除干净,然后放在土中滚上数圈,最后将棺材钉敲入骨头里。
从身上割下一角衣布,我将骨头包在里面,然后解下发绳缠住,结扣绑的很快,可是我记不起名字。
之后我捡石头,他们来帮忙,我摇头:“不是什么石头都可以的,大小,重量要一样才行。”
“你要石头干什么?”
我顿了顿:“摆阵。”
萧睿疑惑:“摆阵?摆阵是什么?什么阵?”
我垂下眼睛,过了一会儿,抬起眸子:“巫阵。”
声音很轻,却能明显看到他们惊讶的反应和表情,我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捡够了石头,我抱着下山,他们犹豫着,之后尾随而来。
到了山郊草地上,我将石头三横一竖的摆下,布局很大,右旁斜放三粒,左上叠出小山。
摆好后,将定魂骨放在中间,我退到阵法外,他们极快站在我身后,我沉吟道:“去以荣华,游壁四野,转于沟壑,薄世轻道,顶皓汤日月,存重光乾坤,游魂之魄为世不容,当定骨于阵。”
阵法骤闪绿光,定魂骨悬空浮起,在绿光中仓然陡转,蓦然停住后,乍开一团刺目白光。
我们纷纷侧头闭目,白光渐渐消散,定魂骨飞出阵外,而一团人影在此时出现在了阵法中,正是郭香芹。
仍穿着见面时的那套衣裳,怒叫着狂拍晶壁,眸中瞳仁缩得很紧,留出眼白大的惊人。
萧睿一时看傻,喃喃道:“阳儿,这样,这样就可以了?”
我捡起定魂骨,低声轻叹:“要看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