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样不晓得师尊在想什么,他已经被我师父的白衣给烦透了。且平日都是粗衣素布,如似农夫。现在却也是一身白衣。
我更难以想象其他人的脑子里装着什么,站在师公和杨修夷身后的这些尊伯师伯们,一半以上全是白衣。而且每个人的白衣都染了血,包括师公,不知道是他们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真是一群疯子。
而对面,为首的正是那个我恨不得咬断她脖子的紫君尊上,蓝凌云纹长衫,面纱垂地,极为妖媚,一双清凌如雪的双眸冷然的望着师公,玉笛斜执,芒光如月色般附于长笛上。
她身旁站着一个矮小的男子,我从未见过,面貌同卫真有点像,可惜身材欠奉。
翠娘立在很后面了,看来是级别不够。
她穿着绿色束腰长裙,外罩翠白色长衫,钗鬓凌乱,左脸红肿,胸口有大片血渍,应是受伤不轻。
他们大约有三四百人,我扫一圈,再扫一圈,愣是没见到原清拾。
而我之所以可以这么畅心所欲的打量,因为他们已陷入了僵局,都齐齐望向一处,而那一处,正好不在我们的视角中。
我同烛司悄然爬了起来,不想引起什么动静,我们极有默契以手指点地,以脚尖支身。
未曾想,刚爬出来时,师公猛然大喝:“拦住他!”
我定力尚好,但不知烛司这从神族来的姑娘是怎么搞的,顿时身子一晃,趴倒在石墀上,听得一声清脆的骨头移位声。
她龇牙咧嘴的抬起头,颤抖着将右手递来给我:“帮我接接。”
食指已经折了……
那边紫君玉笛一划,流光滚着尘烟乍然飞来,她紧跟着飞身而起,玉笛化剑,随着流光朝师公他们冲了过去,衣袂蹁跹,似蓝莲于塘上急转。
师尊迎身而上,化掉了那道流光,孤瘦身姿闲雅掠去,于浮空将紫君拦下。
场面转瞬再乱,我拉起烛司,却发现她的腿也折了,她怒道:“我这身子好可怜。”
“要么你在这,我去前面看看?”
“怎么,我背了你那么多次,你背我一次都不肯?”
我撇撇嘴,用眼神告诉她,我是在担心她,但不知她是不是因身痛而错乱了神智,又怒道:“你觉得我拖累你了?快背我!”
我懒得理她,自顾爬了上去,不理会她的怒骂朝那空旷处猫去。
那时因满目怪物,我未曾细细打量过这座大殿,后来我灵息出体,大约是俯瞰过的,可是回到肉身后我能记住的东西少得可怜。
如今望去,这大殿着实浩大。
十二根雕纹玉柱支撑天地,紫星悬挂于北空,囿照四方,华光明耀。
我们所有人加起来不足一千。在这大殿上连两根玉柱的距离都没有,可是涤荡的剑气光矢却张扬的很。
我贴着一根玉柱猫去,眉眼一凝,上次竟未发现,这殿堂正东深处竟有玉阶百格。
玉阶之上。一个纤细身影静静躺着,精秀华彩的玉丝云袖垂于第一格玉阶上,还有腰上垂挂的月绶玉佩,玉佩上沟珩祥瑞,清光微摇。
我双眉微蹙,打算上去看看。烛司大喊:“短命鬼当心!”
她喊的实在是晚,我已被人揪着衣襟往后抛了过去。
跌摔在地时极不凑巧,腰肢撞在了一柄被人抛下的刀把上,痛得我眼泪说来就来,身子动弹不了。
一个浑身淌水。脸色惨白的女人走了过来,瞳仁灵动,眸光百转,一道青翠烟气随着她朝我走来的每一步而朝外扩散,渐渐凝为一个清心阵。
她用我的那张脸冲我淡淡一笑。
我狠狠的瞪着她,撑着身子往后艰难挪去。
到我跟前半丈时,她止步,双膝跪地。冲我俯首叩拜:“薇兰见过牙儿姐姐。”
牙儿,姐姐?
她直起身子,跪坐在地。双目凝在我脸上,衣襟处血渍鲜红。
大约注意到了我的眸光,她莞尔一笑:“我们月家的血果然好用一些,我只消吐几口血,再装得羸弱点,什么话都不用说就妥了。”
我呆怔:“你。你是……”
“牙儿姐姐认识我么?”
双唇微颤,我不可抑制的浑身发抖。我颤声道:“你说你叫薇兰?”
她笑得淡漠:“我就知道牙儿姐姐是不认识我了。”
“你……”
她端跪着:“自小爹娘便教我,见到族长家的牙儿姑娘要听她话。以她为尊。后来清拾尊上也教我,见到一个叫田初九的姑娘要待她好,将她供着。牙儿姐姐,你受着万千宠爱,不该说你不认识我了,而是你压根便没有认识过我,对么?”
我艰难的撑起身子,听到自己的声音带了丝怒意:“清拾尊上?你喊他尊上?!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奇怪么?”她微挑眉,面若冰霜,冷声道,“月家被灭时我不过五岁,月家顶多给了我五年好日子,但我跟在清拾尊上身边却有十一年之久,他待我这般好,我称呼他一声尊上何错之有?”
“你这是认贼作父!”
她一笑:“是夫吧。”
一颗心直压下湖底,耳朵跟着嗡嗡轰鸣,我睁着眼睛看着她,不晓得此时是何等心绪:“那,其他姐妹呢,也是同你这般?”
“姐妹?”她冷笑,“牙儿姐姐,我唤你一声姐姐是因为清拾尊上有令,但你以为我真将你当作了姐姐?”她摇头,淡淡道:“不只是我,我们没有一个人将你看做姐妹。”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