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张冲远去的背影,沈寄的脸慢慢黑了下来。虽说张冲今天的表现基本都在预料之中,但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又后悔给了张冲这样轻省的差事,白白便宜了这小子,心里就乱了起来。
张冲虽然不知道沈寄的这些小心思,但心里清楚,沈寄这条老狗绝对没安什么好心。不过转念又一想,人死鸟朝天,管这许多做甚,只要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处处留神,量这老狗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张冲拿着沈寄给他的签子,去库房将粪车领出来,点清了车上马桶的数目后,便转手将车子交给小金和狗子,自己则倒背着双手,一言不发,黑着脸只顾往前走。
有时候最好的装逼方法就是沉默,小金和狗子见张冲如此,一时间又摸不清他的底细,心里纵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忍着,一个拉一个推,老老实实地跟在张冲的后面。
大多数的鸡头山土匪都认为,人有三急,便宜解决才是天道,但二当家的却并不这么认为。赵戎出身行武,深知这安排如厕和埋灶做饭是一样重要的。兵营之内,屎尿横流,是很容易滋生疫病的。一旦发生疫情,对一支部队来说,那就是灭顶之灾。
当年,赵戎刚宣布山寨一律实行定点排泄的禁令时,大家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架不住大棒、皮鞭外加电炮飞脚,最后竟硬生生地将这个规矩立了下来。
后寨的马桶好收。张冲等人是没有资格踏进后寨半步的,每天辰时末巳时初,后寨里有专人将马桶送到指定地点,张冲他们要提前候在那里,将粪车上干净的马桶卸下来交给来人,再把脏马桶装到车上,然后带到山寨外面的化粪池边冲刷干净,下午申时末酉时初再送回来,换出脏马桶,再刷干净后交到库房收好,这一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前寨的马桶处理起来就更简单了,等把后寨的马桶收好了,直接去固定地点拿上,下午刷好后再送回来就行了,不用象后寨的马桶那样一天要刷两次。按照禁令规定,前寨的人在巳时到申时这个时间段里,是一律要去公厕方便的。
理论上是这样的,可实际上却不是这么回事。特别是二当家的一病,前寨的人基本上是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送马桶可就没有个准点了。再后来干脆也就不再往指定的地点送了,直接往院门口一放。收马桶的人手少,难保没有落下的,马桶便一直放在那儿,一臭一条街,最后搞得整个寨子里面都臭哄哄的。有一次,大当家的不知道犯了哪根神经,亲自带人巡营,见状非常生气,就近扯过二队的队长狠狠地臭骂了一顿。那二队的队长也不是个吃亏的主,转头就跑到五队,堵着沈寄的门口,直到骂痛快了才扬长而去。
张冲带着小金和狗子收完后寨的马桶,接着便去前寨。张冲调到三队的事,可能有许多人是不知道的。但他被三队赶出来的事,这两天已经传遍了。张冲又是山寨的老人,许多人都认识他,见他带着人来收马桶,便非常兴奋,大呼小叫地招呼他,还不阴不阳地说些怪话。张冲听了,既不生气,也不回应,神情漠然,两只眼晴毫无神彩地直勾勾盯着前方,只管往前走去。见他如此,有人便冷笑道:“没想到这张三跟二当家的说了两句话,就把自己当成二当家的了。以后大家再莫叫他张三,只叫他张二当家的。”众人听了,一阵哄堂大笑。
这时,张冲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竟在摹仿着二当家的样子。他下意识地紧了紧外衣,忽然便叹了口气,心中暗道,果然这山寨版的就是不能和行货比,自己和二当家的还是存在差距的,至少自己就没有一件二当家身上披着的那样的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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