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浅溪本来就只是拽着白布没动,结果他这么一放,那块白布,就这么不期然的被掀开了。
她瞬间受惊的缩回手,却已开不及,露出了里面的尸体……
顾浅溪身子顿时一震,如遭雷击。眼前这具烧得半焦黑的,与担架上洁白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的人……是母亲吗?
顾浅溪浑身都在抖,想伸手去触碰母亲的脸,脑子里发出了这个指令,手却压根不听使唤!望着这具半边身子都变得焦黑的人,顾浅溪只能从轮廓上隐隐的分辨出……这是母亲!
她,好像很安详,浑身没有一点挣扎的痕迹。她的手还搭在肚子上,如果不是浑身焦黑,仿佛还是在睡着。顾浅溪第一次觉得,母亲她能沉睡在梦里面不知世事,是老天的垂怜!
好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没有被大火燃烧时的痛苦。她感受不到死亡即将到来的绝望,也感受不到心里的希望被大火一点点吞噬的感觉!
“妹子,别这样……也许这个尸体并不是伯母本人……你看,他们都能假扮袁清,假扮我,现在弄出一个跟伯母长得一样的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对吧……妹子,你要看开点……”王胖子说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视线从任安素的尸体上挪到顾浅溪的脸上。
看见她的样子,王胖子的心狠狠一震,所有的劝慰都到了嘴边,全部随着他喉结的滚落咽了回去。他哑着口,“你要是难受,你哭出来吧,好不好……胖爷我的肩膀借给你,你哭吧!”
顾浅溪迷茫着脸摇头,她的下唇被她咬的全部泛着白,却渗透出血。她目光无神的看着躺在担架上的人,用手一点点的去拨弄她的头发。
明明都已经烧光的头发,她还要去拨弄。这动作很熟悉,王胖子曾看她做过很多次,都是当初任安素在床上安详睡着时,她常做的动作。然后她又用手,一点点的去擦拭任安素的脸,想把那脸上的焦黑给擦掉。同时她失心般的嘟囔,“母亲你要乖,我很快就给你擦干净。你那么爱干净,你怎么会忍受的了身上这么脏呢?”
可是她怎么擦,那焦黑都擦不掉。顾浅溪抬头四处张望,她的眼里没有别人,看见旁边有人还端着的水,她跌跌撞撞的站起来走过去,将那盆水端了回来。一步一踉跄!
端回来后,她开始找帕子,可是帕子呢?帕子在哪呢?校园全能高手
她想着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刚要动手,一块布出现在她面前。顾浅溪顺手接了过来,还不忘嘟囔的说一句,“谢谢。”
嗯,因为母亲教过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感恩。
将布放在盆子里,浸湿然后拧干,她都平静的像个没事人一样。将拧干的帕子放在母亲的脸上,一点点的擦拭起来,那焦黑的地方怎么这么顽强呢?
为什么还是擦不掉呢?为什么……就是擦不掉呢?
顾浅溪咬着唇,执拗的擦拭着,动作轻柔。
王胖子看的心里难受极了,抓过顾浅溪的肩膀,强行让她不要去看任安素,让她对着自己。可是她的目光空洞洞的,手上的帕子又来擦王胖子的脸,一边擦还一边高兴的笑了,嘟囔着,“脏东西好像擦掉了诶……”
瞬间,王胖子的心酸的不成样,他个大老爷们竟然也想哭了。“妹子,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生者要勉力,你节哀啊……”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似得,顾浅溪一下子仿佛回过神来般。推开王胖子,然后拿着帕子去擦任安素的脸,这一次,她的手颤抖的不成样,从她脸上落下的掉在任安素身上的不是泪,而是血!
她唇角流落的血……
王胖子大惊失色,用两手掐着顾浅溪的嘴,强势撑开她的口,流血的是她的舌!王胖子差点疯了,“妹子,人都已经走了,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孩子它何其无辜?”
顾浅溪看着他,眼神平静,王胖子似乎也觉得动作太粗暴了,慢慢松开了。顾浅溪就俯身抱住了担架上任安素的尸体,她偏着头,像是之前躺在任安素怀里撒娇的姿势。“你知道吗,我最恨‘节哀顺便’这几个字了。”
“因为这四个字,它代表着怎样的悲痛是其他人无法体会到的。因为这四个字,它剥夺了你哭泣的缘由,它让你就算再痛,都要坚强起来;因为这四个字,它代表着,那个人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我不要啊。从来,我都不想坚强!从来,我都不想长大!从来,我都希望时间还能回到以前,回到让我继续年少无知的时候,回到父母恩爱,身体健康的时候……”无限之深渊契约
“我也想哭……你知道吗?我也想哭,但是我哭不出来!”顾浅溪抓着任安素的手在都,她的人也在抖,她的声音抖得更不像样子,大着舌头的也不知道别人听没听懂。
她的双眼涨红,眼球白色的部分布满了血丝,可是里面真的一滴泪都没有!她就那么深深的望着前方,又仿佛望的不是前方。“你明白这种给了希望又失望的感觉嘛?它真的快要把我摧毁了,我以为拿到病毒原液,我以为那就是我的希望,我以为母亲终于可以安享晚年,终于可以不用再受病魔的折磨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再活生生的剥夺我的希望?”
“你干脆什么希望都不要给我好了!你究竟还要把我逼得多坚强,这一切才可以终止?”
“可以的话,我跟母亲去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