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年便讲道:“四年前,我与智儿在武州城内巡游察访,见汉人日子过得还算安稳,对城中太守的口碑又颇好,智儿也觉安心,便与我在一处茶肆歇息,打算当日返京,正饮茶时,忽见茶肆内一群人对一路过的少妇指指点点,神色间甚为不屑,却也有几人言谈间对这少妇颇为同情,而那少妇正负着一袋柴米重物行路,举止甚是辛苦,对旁人之言虽似未听闻,面上却隐现戚容,最奇的是路旁另有一年轻男子跟随于后,看神情虽想助那少妇,却又似畏于人言不敢上前,智儿觉得蹊跷,便向旁人打听,才知这少妇原是一童养媳,丈夫早在十年前亡故,夫家还有一父一弟,因丈夫去世时弟弟年纪尚幼,所以一家生计都仗这少妇为人做工过活,这少妇也甚贤惠,辛苦照料公公多年,又把小叔拉扯成人,从未有过一句怨言,但女子少年寡居,日子总是愁苦,而暗随他身后的那名年轻男子是她家的邻居,几年来常明里暗里帮这少妇,两人也渐渐情投意合,这本是一段良缘,可武州城里汉家习俗甚重,一位孀居女子想要再嫁本就极难,而且这少妇的公公也常常阻挠两人,还把这少妇和邻家男子告上官府,说两人暗地通奸,要武州太守严惩二人┉”
“这老头可恶!”猛早插嘴骂道:“他儿子早就死了,媳妇又照顾了他们一家那么多年,也该享享福了,臭老头凭什么阻止,怕没人养他吗?他小儿子不是已经成人了吗?那武州太守有没有为难那少妇?”
“应该没有吧。”安行远接口道:“既然这少妇还能上街,我看这武州太守必想成全这少妇,否则早就把她和那邻居给锁拿了。”他与刀郎二人本立在后院门口,听呼延年讲起故事,他俩也走近聆听。
呼延年面露赞意的看了眼安行远,“难怪智儿器重你,你猜得不错,智儿当时就料到武州太守想成全这少妇,因怕惹人非议这才迟迟拖着此案不办,于是智儿就去找那邻居男子,说有办法撮合他二人这段良缘,又为那少妇写了张状纸,说武州太守见了这状纸必会立即成全他俩,那少妇先前还不信,大着胆子把这状纸呈入府衙,没想到武州太守一见这状纸就乐了,果然当场准了这少妇和邻家的姻缘┉”
“那状纸上写了什么?”猛好奇的问:“是不是四哥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太守,命他帮这少妇?”
呼延年摇头道:“智儿既是要暗中助人,又怎会自曝来历,他这张状纸写得可有趣了,只有寥寥数句;‘女子命薄,豆蔻年华,失偶孀寡,苦持家计,终蒙天意惠顾,得遇良人不弃,却逢世险相阻,良缘难缘,然翁尚壮,叔已大,正瓜李下,嫁恐遭人议,不嫁必生事,当嫁不嫁?’那太守看完状纸立即批示,嫁!”
“妙!”安行远一拍大腿道,“智王这状纸写得好,那武州太守也批得爽快!”
猛和纳兰横海,刀郎三人却听得发怔,都不懂这状纸说什么,猛急叫道:“四哥这状纸到底写了些什么,酸诌诌的,我一句都不明白,快说啊!”
安行远笑着解释道:“那武州太守是儒生,所以智王这状纸便用上了文话,意思是说这少妇自幼命薄,年少丧夫守寡,为养活公公和丈夫的弟弟独自艰苦支撑家计多年,终于碰上老天垂怜,有那位邻家男子不嫌弃她,可此事却被人百般阻止,有情人难成情缘,但家中公公年纪尚壮,小叔又已成年,一个孀居女子终日和两位男子居于一宅,正是瓜田李下,多有不便之时,如果嫁给邻家,那公公和小叔都要阻止,可若不嫁,日子久了就会有更多闲事,所以请教太守,该嫁不嫁?智王这状纸写得有情有理,又点出少妇不嫁的尴尬之处,还为武州太守留了后招,那少妇的公公若是再想从中阻挠,就会被人说成是他自己心有不轨,当然不敢再生事端,所以太守见了这状纸当然点头!”
刀郎和纳兰横海听了都笑,只有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的猛仍是听了个迷糊,想要再问又不知该怎么问,那些瓜田李下的事情他根本就不明白,见其余人都听得发笑,瞪眼叫道:“没劲!这故事真没劲,听都听不懂,年叔,再讲一个,这个不算!”
“就知道你这小家伙不知足!”呼延年苦笑道:“别急,年叔这故事还没讲完呢,后头的事更精彩,却说武州太守办完少妇的案子后,越想越觉这状纸写得有趣,可他也知凭这少妇绝写不出这么一份状纸,背后必是另有高人相助,向少妇询问下得知是智儿在暗中帮忙,这太守当即亲自来寻我们,原来他手中另有一件搁置许久的疑难案子无法判案,便想请智儿为他出谋划策┉”
猛大咧咧插口道:“他这太守倒当得舒坦,碰上麻烦事尽想找人帮忙,他这俸禄是白吃的吗?”
呼延年摆手道:“这是他不愿轻率行事,断下冤案,怎能说他是白吃俸禄?其实这武州太守大有来历,此人姓梅名渐仁,乃是中原颇有名气的一位大儒,学识渊博,为人正直,人称通衢大儒,据说他与另一位法号志深的禅师合称南僧北儒,在中原境内极有名望,只因中原战火连年,他才遁隐辽境,皇上当年也是欣赏他的为人才请他出仕武州太守,这梅渐仁原本并不肯在大辽居官,但想到要为避难的汉人谋一处安居之处,这才勉强答应做上一任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