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自责,随着烟云缭绕,盘旋于灵牌之前,一滴滴烛泪洒落,如泪流般扑簌不止,一如此间少年面容。
又值深夜,灵堂之内,烛火通明处,仍见孤独身影长跪不起,而在灵堂之外,光亮难及处,却有另一道婀娜身影长立许久,向灵堂内的少年痴痴而望,少年无语,她亦无言,
“梁正英,告诉我,这一次,我是不是真该向智王所言,去做那些善后事,还是…该为智王分担那些,本就该由我来承担的后果?”暗夜中,耶律明凰低声问,没有人知道,在此深夜,这位公主会来到灵堂外,连她的贴身侍女蒙燕也不知道,已被服侍就寝的公主会来悄悄来此,长立不去,只为多看一眼正她背负起所有沉重的少年。
除了此时躬身立于黑暗处的布衣客卿,梁正英。
“臣以为,无lùn_gōng主怎么做,都是对的。”梁正英低声回答。
“我叫你来,不是想听这等废话。”耶律明凰语声不悦。
“臣的意思是,公主若按智王所说去做,是在尽一位公主的责任,若按心中所想而为,则是在尽一位少女的心意,所以公主无论怎么做,都没有做错,但这责任与心意之间该如何选择,非臣敢言。”梁正英轻轻说着,“不过,臣以为,在公主决定怎么做之前,先要三思智王的心意。”
“智王的心意?原来你还是要我按智所说的去做。”耶律明凰语中不悦愈浓。
“臣只是尽客卿之责,设身处地为公主着想。”虽立于夜幕,但从梁正英的语气中却能听出,他此时应是一脸苦笑,“而且,臣也不想智王的一片苦心付诸东流,臣想,公主也不忍令智王枉费这一片苦心吧?”
“你可知道,若是真按智王所说的这么做了,才会令我真正不忍!这就是你为我设身处地的着想?”耶律明凰低斥了一声,随即又沉默下来,这其间道理,她又怎会不明,但这明了之间还有不忍,由灵堂内那道长跪身影时时刺痛着她心头柔软。
“你说,此事日后可有能化解之法?”良久,耶律明凰又低声开口,“我可以忍受智王受这一时之罪,但我不能接受,智王为我连累一世。”
梁正英为难道:“其实臣也早在盘算两全其美之策,但连智王也只得选择自苦之事,臣又岂能更有良策?而且智王今日又早做下善后布置,这羌人灭族一事,只怕明日便会天下耸闻,便是公主异日复国,亲为智王正名,也难堵世人背后言语,何况,为智王正名,其实却是使公主己身之名染污,臣想,就是智王也不愿公主这么做。”
“他不愿,但是我愿!”耶律明凰冷冷道:“梁正英,就算我是在刁难你,但你今日一定要给我想出一条日后为智王解去此难之法!”
她身后轻轻叹息,好长一阵沉默,直至耶律明凰已开始不耐时,才听到梁正英用极低微的声音轻轻道:“若要堵天下人之口,惟有一法。”
“说!”
“掌天下无上之权,立无人敢逆之威,但有人处,都为公主驭下之民,是时,是非对错,尽在公主一言之间,若有敢议今日之事者,杀之!杀一儆百,直之无人敢言!”黑暗中的声息带着战栗轻轻说道,似乎,他自己也自惊于此言。
闻此言,耶律明凰也是好长一阵沉默,良久才轻舒出一口气,“我明白了,今日之事,我知道该做什么样的选择了。”
又过许久,只听耶律明凰低声道:“梁正英,你这客卿,当得好。”
“臣只是尽责。”梁正英轻轻叹息。
“智为我受这一时之罪,我就要为他解一世之累。”似乎终于解了心头纠葛,耶律明凰语气中除了一丝轻松,另带着一股漫漫神往,“但有人处,都为我驭下之民?梁正英,你这番话很是中听,这天下无上之权,我很有兴趣,草原在此,中原在彼,彼此皆握,才算是一掌无上之霸业,若有那一日,我想,我的父皇也会为我而自豪。”
梁正英不再出声,静息而侯,他不敢去想,自己冲口而出的这番话,会为这天下,为他的故国带来些什么?
“一切的野心都要建立在复国之后,此刻去担忧这一言之失,也许只是多虑。”他暗暗为自己宽心,又不由自主的望向灵堂,“若真有那一日,智王该会怎么做?”
“走吧,不要打扰到智王。”耶律明凰心结得解,不忍心再去看那长跪自责的身影,轻柔一言,飘然离去。
她身后,梁正英尾随而行,昏昏月光下,他微弯的身子似也突然疲累般佝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