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倚老卖老,叫你声智儿了。”黄敛源也不拿捏,当即改口,又笑着道:“来辽国之前,几乎日日听闻护龙七王的威名,那时却不曾料想,这其中不但有一个是我独子,还能认下你们这几位贤侄,真算得上是人生一快。”
“黄伯父客气了。”智很随意的问道,“黄伯父,您从前认识那位苏公子,是吗?”
黄敛源稍一犹豫,应道:“是,从前在中原,我和苏公子确实有过一面之缘。”他摸不清智的意图,含糊答了一句,心里忐忑想着若智继续追问下去,自己该怎么回答。
“黄伯父放心,我只是随口一问,苏公子的真正来历,我并无兴趣探知。”智神色平和的一笑,他没有六弟飞的提纵轻身提纵术,方才还未走近后院,就被苏其洛察觉,但也正是苏其洛的警觉,令智知道,苏其洛来找黄敛源并不是为了闲聊。不过比起苏其洛的背景,更让智感兴趣的反而是黄敛源,因为这黄敛源看去太平凡,不论样貌和气质,都如一名最寻常不过的汉家百姓,可看在智阅人无数的眼中,也正是这处处平凡,却透着股返璞归真的不凡。
这应该是一个很懂得韬光养晦的男子,在他身上,也许藏着很深的秘密。
但智不想对此深究,因为这个男子是猛的亲生父亲,所以智相信,黄敛源此来并无叵测用心。而且智也不愿把自己的城府和心术用于身边的亲近之人。
“黄伯父,有件事我想和您商量,请随我来。”智扬手一请,让黄敛源到自己居室内详谈,又淡淡道:“今夜,我是故意支开的小七的,因为我想和您商量的事情,不能让小七知道。”
听智说得隐秘,黄敛源当即迈步,一进到智屋内,黄敛源立时一怔,智居室内几乎空无一物,只有一床一桌和两张座椅,桌上一壶茶具,床榻上一席被褥,其余便别无长物,就算这仅有的几样用物,也都是朴素寻常之物,哪象儿子那间屋子,东一堆玩意,西一叠杂物,橱柜里塞得满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说,连床头床尾都堆满了食盒,看到儿子的屋子,黄敛源才算明白,为什么儿子会吃出一身胖肉来。
而且猛的屋子虽然乱七八糟的让人一看就头昏,可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大到桌椅床榻,小到一盏青铜打磨的琉璃罩油灯,全都是价值不菲的上等用物,就连书桌上的笔墨砚纸,也都是不下千金之物,黄敛源乃见多识广之人,第一眼看到书桌上那指半长短,铂金细刻,玄黑如铁的墨锭,便知这是被每个文人都奉如至宝的上品精墨,别说辽国,就算是在中原,那也是千金难买之物,但也只看了一眼,黄敛源就痛苦的明白,这文房四宝肯定不会是猛自己放屋子里的,因为只看那沾满了墙灰的墨锭,再看墙上惨不忍睹的信手涂抹,便知猛平常拿着墨锭是干什么玩的。
还有那色泽光润,四边嵌玉的墨玉砚台,里面沉淀的不是黝黑浑厚的墨汁,而是一颗颗果核,再看那叠印满手印的上品宣纸,在猛手里唯一的用途估计也就是吃过东西后抹嘴擦手,所以在看到那些被糟蹋得一文不值,但仍被刻意摆放在显眼处的文房四宝后,黄敛源觉得自己很能理解智这几位兄长对猛的望弟成龙之心,也必须佩服他们教养顽弟的百折不挠,同时更深深怀疑,这儿子如果是自己一路养过十八年,究竟会变成个什么样子。
黄敛源感叹,“你们这几位兄长,对猛儿真的是很宠爱。”智的居室清淡简朴,却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了猛,对这弟弟的宠爱,可见一斑。
“兄弟里头,最宠小七的还是义父和我的几位兄长。”见黄敛源不住打量屋内的摆设,智一笑:“我性喜清淡,又不愿被些俗物分心,所以屋中用度略简洁些。”智请黄敛源落座,又斟上一杯茶,双手奉上,这才问道:“黄伯父,既然您已与小七相认,那我想请问,您日后有何打算。”
“打算?”黄敛源暗暗一摸怀中的瓷瓶,他当然不会向智如实说出苏其洛的安排,但看到智几兄弟对猛无微不至的关怀疼爱,自己却要悄悄瞒着他们哥几个把儿子送出幽州,他心里不无歉意,踌躇着道:“能够父子团聚,我已别无所求,这日后打算一时还未及盘恒。”
“黄伯父若无打算,那小侄就冒昧替您打算一回。”智淡淡道:“幽州兵凶战危,并不是您久留之地,若黄伯父别无牵挂,小侄劝您还是早日离开此城为好…”
“牵挂?”黄敛源暗暗愠怒,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含有一丝讥讽,“智儿,你以为我如今还是了无牵挂,心如死灰之人吗?”
智这句话说的直如废话,黄敛源如今最大的牵挂就是猛,就算明知幽州凶险,也不可能留下猛顾自己离开,但他知智绝非无的放矢之人,所以勉强笑了笑,端起茶盏一口一口的喝着,不再开口。
智不以为忤,接着道:“小侄的意思是,黄伯父不但要尽早离开幽州,也要把您的牵挂一起带走。”
“你说什么?”黄敛源一惊,几乎把口中茶喷了出来。
智又道:“我是说,想请黄伯父带上小七一起离开幽州,或者,这也算是我的一个请求,请您把我的七弟,您的儿子,从这大战将临之城带走。”
黄敛源愕然,很疑惑这少年是不是猜到了自己与苏其洛的计划,所以才说这以退为进的话,“智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