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真的纳闷,这几名横冲宿将的目光流转在他身上时为什么会如此特别,那样的目光惺惺留连,如穿越过悠悠久远的岁月,似重逢,似道别,仿佛就是因为看着他的一身甲胄,这些人疲累得随时都会倒下的身躯里,忽焕发出一道锋芒,猛也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锋芒,只觉得很象是当日在上京城内转战突围时,自己守在义父身边的感觉,只要是跟在义父身边,就算挡在面前的有千军万马,他也敢冲上去大干一场!
然后,在和这几名只见过数面的横冲宿将的目光对视中,猛心里也忽然生出依依不舍来,“你们一共才十几个人,不要命啦!”猛挡在轩辕如夜马前,指着外面道:“不要乱来,你们还有个伙伴被人围着,就是昨天陪我聊天的忠源,我们先去把他救出来,好不好?”
“要助我那老友突围,确实要借重猛王之力。”轩辕如夜在马背上弯俯半身,替猛整了整他的披风丝绦,又上下打量了一眼,很满意的点点头:“嗯,这股神韵,真的是一模一样。”
“什么一模一样?”猛心慌起来,他觉得应该晓得轩辕如夜语气里对自己极隐晦的维护,但只差着一线懵懂,无法看清这汉人老将泪光中的深意,却突有一股冲动让他感到,不论轩辕如夜要求什么,自己都一定要帮他去做到。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帮你!”猛大声问。
轩辕如夜弯下腰,微笑着向猛耳语了几句。
“啊?你就让我向忠源喊这么几句话?”猛听得惊讶,“他被三个战千军围着打,为什么不让我去把他救出来,就只喊那么几句话?还让我喊完就跟着五哥跑?”
“我这老友是横冲都阵前刺客,战千军没那么容易留下他,只要猛王向他喊出这几句话,他就一定能突围而出。”轩辕如夜脸上有着说不出的自信,他从地上拔起白骨枪旗,催马向外行去。猛只好一脸纳闷的跟着他往外走,如是一种习惯,轩辕如夜不知不觉的放慢了坐骑,缓缓随在猛身后,经过将身边时,他先向将点了点头,示意绝不会让猛涉险,又轻轻道:“将王,之后的事情,便要有劳你了。”
玄机子也一催马,跟了上去,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白骨枪旗下的顽童,正如当年,那道伟岸的背影,总在冲锋陷阵时,迈步于前方。
“陛下…”玄机子闭上眼,把这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印入心中,让这个背影与记忆中的王者风姿契合于一处,修道几十载,直到今日,他才于生平第一次真正相信,这世间的缘法,“这一次,臣一定会追随着您的脚步…”
他微笑着,把铁拂尘拢于臂间,策马跟上。
于是,所有的横冲都一起跟随在白骨枪旗后,就连车玄甲也向幽州军要过一匹坐骑,他翻身上马,单臂持刀,把缰绳在自己腰间绕紧,苌庚帮他在马背上扶稳,看了看如尖锥排列的寥寥十余骑,笑了笑,“刀锋越薄越锋利!”
“轩辕将军!”到了这个时候,将岂会不知,轩辕如夜和他的袍泽已要凭决死之心去冲撞帅纛,而那分兵进击的安排也无非是要为幽州军争取点时机,将亦不解,为什么这些人在看到身着与他们一样的横冲战甲的幼弟后,忽然间会焕发出**重生后的奕奕英姿。
将大睁着眼,看着这十几骑从他面前缓缓而过,无法置信,这样一支残而不息的铁军即将要消失于此世间。十二龙骑默默的让在一侧,他们很清楚,这些横冲将士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生命如飞蛾扑火般耗去。所以十二龙骑摘下头盔,低垂下枪锋,用沉默的送别向这些即将踏上归途的将士致敬。
“不要放弃啊!”将的眼睛也忽然湿润起来,却只能大喊道:“轩辕将军,不要放弃!我们还有机会的!”
“轩辕如夜此生,从未曾放弃!”轩辕如夜轻笑起来,如自语般的低声回应,而这低语声中自有一道掷地有声的金石之音,即使身入九泉,这位后唐遗臣亦能向他所效忠的君皇如斯回答。
若曾弃诺,十几年前的劫难中,他早随君皇埋骨于边关,若曾颓废,十几年的浮沉中,他早已归隐山林。
那一次次的忍辱负重,一夜夜的望月长叹,风尘中的游走四方,坎坷中的强颜欢笑…所为所求,便是这不弃二字。
单薄的队列很快越阵而出,又一次直面向前方帅纛。似是有意,在他们勒马待处的后方,正是为破开这一路重围而横陈的袍泽遗尸,而这支铁军最后的力量就在战死的袍泽前方,再次集成了一道尖锥锋刃,八千铁骑,便是要沿着这一路洋洋洒洒的鲜血,踏完他们最后的壮烈前路。
尖锥阵最前方,特意留下了一处空缺,然后,轩辕如夜向猛点了点头,“猛王,请唤回我们的阵前刺客。”
猛嗫嚅了一声,往一侧望去,与此处的宁静不同,紧贴着黑甲阵线的左方,横冲都的阵前刺客忠源正被三名战千军包围夹击,两边各怀用心,三名战千军把忠源逼于一角,三人向忠源连下狠手,却不许虎视一旁的百人力和密杀死士两部精锐上前相助,赤风狂傲,冷火寒冷傲,巫廛孤傲,所以他们三人固然是想引幽州军来救,也是不信,集三位战千军之力,还拿不下这一名横冲都。
而为尽可能的拖住黑甲军,给袍泽一点喘息之机,忠源以一敌三,早被逼得左支右拙,但他咬紧牙关在原地苦苦支撑,用黑沉沉的战玺抵挡着三名战千军一环狠过一狠的连击,这已无关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