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离开这里。”耶律德光侧耳听着四周动静,向他的子民摆了摆手,“那群逆贼就要杀来了,朕不会坐以待毙,但朕也无力照顾你们,朕已连累了你们一次,不想再连累你们第二次。”
辽民们震惊无比的看着耶律德光,这时,即便是最自私的人也已明白,皇上并不是在邀买人心,他只是理所当然的在为自己的子民着想。
“皇…皇上!”这些辽民突然跪倒在地,向着耶律德光放声悲呼,连几名妇女也随着她们的男人一齐跪倒,泪水模糊了他们的眼睛,但他们已忘了惊惧,每个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耶律德光,似是知道这已是他们最后一次凝视皇上,因为,四周的奔马声已越来越清晰。
“快走!”见辽民们长跪不起,耶律德光用力一挥手臂,肩膀处立时传来一阵剧烈的酸痛,痛得他恨不能砍断自己握刀的臂膀,从秘道口突围到此,短短半个时辰里,他已挥刀重砍不下百次,即使他是戎马一生的马上皇帝,但他的臂膀也承受不住这连续的挥砍,而且,他已老了。
“走吧。”耶律德光按住了肩膀,面容间隐现一缕萧索,又旋即转为一抹深沉的苦笑,“如果让朕看到自己的子民在眼前被杀,朕会受不了的。”
“皇上…”辽民们脸上泪水滚滚而落,望着温和苦笑的耶律德光,忽然觉得,在这位龙袍污血,看似潦倒的男子身上,那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和雍容,其实从来未褪。
猛听得马蹄声已快奔近此地,又见四周民居大门紧关,这些辽民也确实无处可躲,心中大急,四面一望,一跃下马,几步奔到最近的一处民居前,一脚就把屋门踹开,猛也不顾屋里人的惊叫声,跑到跪着的辽民身边,拉起他们就往那屋里推,嘴里喊道:“快进去,都躲好了,不要出来!”
这些辽民刚逃入屋内,长街四面的数条小道上已蜂拥而来许多黑甲骑军,飞和猛立即挡在了义父面前,剩下的新军们也勒马靠近,把耶律德光,呼延年和四位少女团团护住。飞看了眼身边军士,心里一阵沉重,此时还跟随在他们身边的已只剩下了一名卫龙军和二十一名新军,这一路拼杀下来,他们身上都带了好几处伤,那名卫龙军伤势最重,身上几处伤口皮肉翻卷,血肉模糊,全凭着一股毅力咬牙苦撑,耶律明凰这四名少女虽未受伤,但她们几人的神色也都憔悴已极。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黑甲骑军并未立即动手,看到耶律德光一行人摆出决一死战的阵势,一名统领模样的骑军阴森森一笑,向后一摆手,那些黑甲骑军立刻一队队涌入长街,一排排一列列,从长街头直到起火的那几座房屋前,密密麻麻的堵了足有上千名黑甲骑军,四周仍不断有黑甲骑军赶至,他们也不上前交战,继续在长街前排成横列,把这条通往南门的必经之路堵得严严实实。
那名统领拨马来到队列阵前,低喝一声,所有黑甲骑军都在马上挺直长枪,如一群探牙露爪的恶狼,只等猎物自己送上门去。
“狡猾!”飞低骂了一声,黑甲骑军的用意再清楚不过,若他们要去南门,就必须从这铁骑枪林中冲过去,而这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尖长铁枪就是一道道生死鸿沟,可若不硬闯,等更多的黑甲骑军从四面追来,他们就会被立刻围歼。
“小七,护好义父!”飞一紧手中日丽剑,便要招呼军士们冲上,此刻,除了用性命拼出一出血路,已无他途,他心里忽觉一阵不甘,想不到就在即将冲到南门时,竟会陷入这进退两难的绝境。
“我去砸条路出来!”猛倒是一脸的不在乎,扛着龙王怒就要过去,却被耶律德光一拦,“猛儿,先等等,既然他们不敢过来,我们不妨先喘口气。”
“对!”猛生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听了义父的话,干脆往地上一坐,还一指那名黑甲骑军的统领,大喊道:“喂,你等着,一会儿我先杀你!”
身边的军士们被猛漫不在乎的模样逗得一笑,紧张的气氛略略一松。飞苦笑着看向弟弟,这宝贝弟弟倒真是一身的蛮劲,冲杀了这么久,居然还是精神不减,黑甲骑军在面前布下这等凶险阵势,这幼弟却视为一场戏耍,“义父倒真是没给小七取错名字。”飞心里想着,又看了眼义父。
耶律德光也被猛的胡闹劲所染,笑吟吟的看着猛,眼里带着一丝欣赏,用和往常一般宠溺的语气道:“猛儿,告诉义父,你方才为什么要赶那些百姓们走,你可有想过,多几个人在这里,就算帮不了忙,说不定也能让我们多支撑一会儿?”
猛听得一脸愕然,楞楞道:“他们都是老百姓啊!为什么要把他们也卷进来?禁卫军没种当然要骂,义父不拦着我就砸死他们,可老百姓就该让我们去保护他们!”猛怔怔看着义父,懵懂的脸上带着理所当然的神情,却有几分如片刻之前,看着自己子民的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似也一怔,看着这从小就被他宠惯了的义子,没有血脉的两父子,实有着相同的仁义,忽然,耶律德光极为自豪的放声而笑,“好!好!小七,你知道吗?义父一直担心是不是把你给宠坏了,现在才知,原来朕还宠得你不够!”
猛没有听懂义父的话,挠了挠头,嘿嘿一笑,笑容天真孺慕。
“大家都辛苦了,这一路,你们都很累,朕也很累,但朕希望,大家再与朕冲这一次!”耶律德光的目光从身边军士脸上一一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