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樟不赞同地看向钟离疏,见他眼带坚持,只得僵硬地道:“恕卑下无能,上不去。”
钟离疏不高兴地看他一眼。他知道,不是阿樟上不来,而是他觉得这么做有失体面。他只得叹息一声,跳下屋顶,伸手操起那托盘,转眼便又像只猿猴般,沿着花架重新攀回了屋顶。
看了一眼那个藏在树后的身影,他这才对阿樟道:“行了,没你的事了,下去吧。”说完,随手将托盘往屋脊上一放,便又躺了回去。
阿樟担忧地看了他一会儿,便默默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顿时,花园里恢复了宁静。
说是宁静,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宁静。细细听来,他能听到四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还有草丛中不知是什么虫子的鸣叫,以及偶尔一两声不知什么鸟儿发出的、有些吓人的奇怪惨号。甚至,他还听到那个女人被这鸟叫声吓了一跳,挪动脚步的声音。
而,所有的声音中,独独缺了一种让他觉得心安的声音:海水拍击船舷的声音。
钟离疏坐起身,又屈起一膝,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望着头顶那缺了一角的月亮缓缓饮下杯中的酒。他发现,他开始怀念大海了,怀念那熟悉的海浪声,怀念大海上真正的宁静,更怀念海上那不需要勾心斗角的简单生活。
而眼前的现实却是,至少一两年内,他是不可能再重新回到那种生活中去的。
想着景王说的那些糟心事,钟离疏不由又灌下一杯酒。
猫头鹰的叫声,叫林敏敏吓了一跳,下意识就钻出树后。
她以为,自己这一动,定然会被钟离疏发现,但等她小心翼翼抬起头,却发现那人仍抬头望着月亮,根本就没看向她。
月下,那个如剪影般的男人,明明是一副独立刚强的模样,却不知怎的,竟意外地给人一种孤独寂寞之感,就仿佛他的世界里始终只有他一人一般。
这熟悉的孤寂感,不禁叫林敏敏心头一动。她下意识地向他迈出一步,却在脚尖落地的瞬间又犹豫起来。
不是所有的孤独者都希望有人陪在身边的。
她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收回了那只脚,转身打算离开。
却不想,她才刚一转身,就听到屋顶上那人沉声道:“你也想喝酒吗?”
林敏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在对自己说话。扭头看去,只见屋顶上的那人已经站起身来,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那藏在阴影下的眼眸,闪烁着难以分辨的光芒。
这光芒无来由的令她心头一跳,她下意识地避开了眼。
而,下一刻,那人就从屋顶上飘了下来。
走到她的面前,钟离疏低头望着她半垂的眼眸道:“想喝我的酒,得到上面去。”他的拇指挑向肩后。
林敏敏抬眼看着他。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这人早就察觉到她的存在了,之所以这时候才出声,是因为他不想叫她离开。
意识到他希望她在场,林敏敏心头忽地又是一跳。顺着他的手指看看屋顶,又看看他刚才托着托盘攀爬过的花架,她不禁一阵为难。她才不要爬那个花架呢!
“我,上不去……”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只见钟离疏忽然向她靠了过来。下一秒,她的腰上便是一紧,耳边一阵风响,整个人顿时向上飘了起来。
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屋顶上了。钟离疏则紧贴着她,一只手仍牢牢箍在她的腰上。
这熟悉的姿势,顿叫林敏敏回忆起船上的那一幕。她抬起眼,只见钟离疏正低头凝视着她,那眼神,也和当时一模一样。
想到他之后抛给她的那袋钱币,林敏敏忽然就有一种恼羞成怒之感,用力一推他那近在咫尺的胸膛,怒道:“你在做什么?!”
钟离疏也很想问一问自己,他到底在做什么。看着那女人转身要离开,不知怎的,在他意识到之前,他的声音就已经先出了口。而看着那个女人那么抬眼望着他,他忽然就很想再靠近她一些。等他恢复意识时,就已经是眼下这个结局了。
他眨眨眼,有些不太情愿地松开手臂,道:“请你喝酒。”
感觉到那人的手离开了她的腰,林敏敏顿时后退了一步。她以为,凭着她在二十几层的办公楼上工作多年的经验,定然不会畏惧屋顶这一点小小的高度。可她忘了,这是屋顶,中式屋顶,有着一个极大坡面的中式屋顶。
感觉到脚下那简直无法站立的坡度,她只觉心头一慌,顿时一把抓住钟离疏的胳膊。
树丛中,不知躲在何处的猫头鹰又惨叫了一声。
看着她抓住他的手臂,钟离疏沉默良久,半晌才反手抓住她,将她送到屋脊坐下,然后自己也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林敏敏整理了一下衣裙下摆,这才不满地扭头横他一眼,抱怨道:“哪有这样请客的。”
“就当是对你出言不逊的惩罚好了。”钟离疏说着,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