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由心惊肉跳,瞧着厅上坐着的三姑娘,她穿了件白底靛蓝梅花竹叶刺绣斜襟褙子,虽年纪尚小身量未足,却隐隐透着些逼人的气势。
静和微微抬目,视线从这些人中扫过,或有低头含愧的,或有不服的,或有讥讽看笑话的不一而足。
她缓缓从那些人面前走过,开口道:“祖母命我重新整编院子里服侍的,我也粗粗有了个章程,今儿把大伙儿叫过来,便是说道说道这件事。”
说这话,她已回到屋子正中的太师椅上落座,对锦心道:“念吧。”
锦心应一声是,便开口大声念诵出来,众人一听,竟是隆福居各处的人事安排,当先一个林婆子就是被调到庄子上去,剩下几个往日里偷奸耍滑的也都各有处分。
底下站着的一个穿深青色棉袄的媳妇便拿眼去瞟林婆子两个,那两个却老老实实,一声不敢吱,她们昨夜可是被连夜审讯了的,以往一桩桩疏失,三姑娘一样样点出来,每一样都不轻,连她去瑾老姨娘院子里的事都知道,这话传到老太太那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瞎闹!”锦心正念着,忽听有人出言打断,她便瞧向静和,见后者略一抬手,锦心便住了口。
“姑娘凭什么将我撵出去,我当初可是老太太选下的,我家公婆至今仍在周府里当着差事,三姑娘年纪小,咱们也不能瞧着你这样胡闹,远了自己人,却亲近外人,没有太太的话儿,咱们哪也不去。”说话的正是一个中年媳妇子,穿一件豆青坎肩,细高个,高高的孤拐,大大的眼睛。
静和不慌不急,正要站起身来,却见毕妈妈先一步上前,高声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刘家妹妹。”
那刘四媳妇见毕妈妈认出她,正要攀交情,却听毕妈妈肃声道:“我们太太说了,当初你们都是随姑奶奶陪嫁来侯府的,便早与周家无干,既然这府里的老太太和太太都将管家之事交给三姑娘,便都听三姑娘安排。”
这下子众人便老实许多,原本她们还想用个“孝”字来压服静和,现如今周太太派出了毕妈妈,她们哪里还敢吱声。
原本仗着二老爷呆傻没主意,二太太软弱好糊弄,这些人偷奸耍滑,占尽便宜,谁知两人竟养出这一个刁钻难缠的丫头。
“咱们到底也是服侍了老爷太太十多年的,姑娘要落我们,也总得有个由头罢。”有个深青色棉袄的媳妇子藏在人群里开口抱不平。
静和微微抬头望去,锦衣眼尖,瞧清楚了那人附耳对静和道:“那是老爷身边服侍的妈妈。”
静和便认出了她,悠闲说道:“祖父当年在时,太祖皇帝赐下一块极好的玉,乃是安南国的贡品,祖父为示公平,将这块玉做成四块玉牌,除了当时尚未出生的五叔父,每人一块,而昨日我查账,却不见了这块玉牌,妈妈可知去了哪里?”
当初梁妈妈以盗窃之名被惩治,静和就起了心要收拾一下院子里的乌烟瘴气,故而留了心暗暗查访,攒着这些人的错处。
那媳妇听得心中咯噔一下,这块玉不是其他东西,不仅价值连城,且是老侯爷所给,若是丢失,罪名小不了。只为她那小儿子见人家戴玉便问她要,她嫌街面上的市卖货成色不好,便打起这块玉的主意,偷拿了去,当下只嗫嚅着开口道:“奴才哪里会知道……”
“哦?”只听徐三姑娘温婉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着,“妈妈原是父亲身边服侍穿衣梳洗的,父亲随身的物件少了,竟会不知?”
那媳妇子只觉口干,半晌道:“约莫是二老爷在园子里玩,掉了或是被小厮拿了去玩也未可知。”
“既如此,妈妈既查点时现少了,又为何不及时上报?”静和又问。
锦心见那媳妇子前言不搭后语的狡辩,忍不住上前道:“分明你拿回家给你小儿子戴了,还当着好几家亲戚显摆,此事早传遍了,你还有什么好狡辩。”
那媳妇闻言腿一软,瘫软在地。旁人立时规矩起来,噤若寒蝉,不敢妄动。
静和方站起来,高声说道:“众位不是我母亲身边的人,便是打小伺候我父亲的,我原也想给大家伙儿留个体面,账上少的东西,许是妈妈们一时周全不及拿了,只消早早还回来,以后改过,我便可既往不咎,可若是叫我查出来……”她顿了顿,众人的心也都到了嗓子眼,“我年纪轻自是奈何你们不得,可若禀了祖母和四婶母,她们见多识广,想必有法子。”
落到姚氏那个面甜心苦的手里,丢了差事是小,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所谓千军易得,良将难求,手底下服侍的一般很难各个忠心用命,隆福居以往无法无天实则也与周氏的纵容有关,静和当下自然不能将这些人都处置了,即便添了新人,也未必就都得力。
当下,她先重重处置了偷玉牌那只出头鸟,又许诺愿意改过的都可宽松处理,如是众人就好接受的多了。
安顿完这些,早已过了午饭时候,静和便要留毕妈妈用饭,后者婉言推辞道:“多谢姑娘好意,只是周府里也须臾离不得人。”
静和知她事情多,也不再勉强,只从自己的钱匣子里拿了个鼓鼓的荷包塞给她,毕妈妈推辞再三,到底受了。
又过了一日,周氏从娘家回来,众人也不敢到她面前去告状,周氏原也不十分注意下头服侍的,她贴身的几个又没变动,虽觉得少了一两个人,又因母亲周太太提前告知她,周家有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