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舒影懒得跟她讨论这种不开心的话题,收起匕首,利落地翻身上床,双手枕在脑后,偏头望向窗外的明月。
沈妙言盯着他清冷如玉的侧脸,有些摸不清他的来意,于是沉默着不说话。
可她实在很困,在里侧呆了会儿,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一片云朵遮住了明月,满殿月色都朦胧起来。
君舒影看不见月亮,轻叹一声,转头望向里侧,那小姑娘猫儿般蜷成一团,已经睡熟了。
他在月色中凝视她良久,终是忍不住凑到她面前,亲了亲她的额头。
轻柔的一吻,宠爱非常,却无光风月。
翌日。
沈妙言揉了揉朦胧睡眼,望向身侧,锦褥上半道褶皱都没有,像是无人来过。
她伸手摸了摸,褥子冰凉,君舒影也不知是何时走的。
……
坤宁宫的生活格外平静,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从未来过,其余嫔妃每日里都会来请安,有时候沈妙言会与她们撞到一起,看着她们因为一件小事争风吃醋,觉得又好笑又悲哀。
皇宫的岁月漫长而枯燥,女人们无事可做,如再不争争吵吵,那当真没有什么盼头了。
到了五月下旬,草原可汗拓跋烈进京,宫中再度热闹起来。
他们进京当晚便举行了盛大的宫宴,沈妙言陪着顾皇后出席,跪坐在侧,目光悄悄扫过草原人的席位,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坐在第一位的便是可汗拓跋烈,他生得威武高大、五官深邃,较从前当皇子时更多了几分王者霸气。
坐在他旁边的是古羌族部落的首领阿狮兰,那个曾经傻乎乎的毛小子,如今肌肤白皙、面容英俊,有着一头香栗色卷发,戴着蓝宝石戒指和金项链,别有一番中原男子所没有的风华。
阿狮兰身边的女人便是拓跋珠了,她看起来依旧光彩夺目,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显然婚后生活过得极好。
似是注意到沈妙言的视线,拓跋珠偏头望来,看见是她,愣了愣,才绽出一个更热情的微笑,远远朝她举起酒盏。
很快,拓跋烈起身离席,用中原话,向大周皇帝请安问好,又送上了数百匹草原最好的骏马,哄得君烈开怀大笑。
此次来了不少草原上的贵族,君烈为显大国风范,便让几位皇子陪他们一道饮酒。
君无极自是求之不得,一个劲儿地朝阿狮兰灌酒,期间不停对拓跋珠挤眉弄眼,将她逗得咯咯直笑。
沈妙言见君天澜喝了不少酒,估摸着今晚可能要歇在皇宫里,便回头低声吩咐坤宁宫的小宫女,在青鸾殿里备些醒酒汤。
顾皇后听见她吩咐宫女的那些话,唇角不觉多了些笑。
这小丫头,在宫里待了这么些时日,行事倒是越发细心妥帖了。
不枉费她苦心孤诣地栽培她。
拓跋烈喝了好几壶酒,目光朦朦胧胧地望向斜对面,看见那个身着紫裙的美貌姑娘正坐在灯影下。
他盯着谢昭的面庞,有些发痴。
他还记得那年草原大帐里,这个美人是如何以一支掌上舞,艳惊四座的。
当时,她就在他的手掌心里跳舞,那么轻盈,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
那晚,篝火的映衬中,阵风吹来,她的衣裙都在飞舞抖动,若非他及时抓住她的脚踝,她一定会被风吹走。
定是草原上的神明觊觎她的美色,妄图用夜风将她带走……
他盯着谢昭,眼中都是炽热。
君子佩正打量拓跋烈,看见他目光迷离,不觉轻声对旁边的谢昭低语:“你觉得,拓跋烈,如何?”
谢昭正朝拓跋烈嫣然一笑,闻言,望向君子佩,见她面露娇怯,不过瞬间心中便掠过百转千回,很快讨好她道:“可汗生得高大勇猛,自然不是寻常男子能比拟的。皇姐嫁入草原,就是草原最高贵的阏氏。”
“草原人真不含蓄,你瞧她盯着本公主的眼神,好像要将本公主吃掉似的!”君子佩打趣。
谢昭望向拓跋烈,拓跋烈立即举起手中金杯。
她唇角含笑,垂眸不语。
过了会儿,谢昭起身,以更衣之名离席。
她屏退左右,独自徘徊在一条僻静幽深的曲廊中,正顾影自怜时,一道修长高大的影子从背后罩住了她。
谢昭只当没看见那阴影,抬头仰望明月,轻叹一声,声音轻柔:“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这诗,大约说的便是妾身此时的心境吧?”
拓跋烈瞳眸中炽热更盛,突然将她抵在廊柱上:“谢小姐,数年不见,你竟真的成了宣王殿下的妃子。当年你在草原上那一舞,本汗至今难忘。”
他喝了不少酒,酒气喷吐在谢昭脸上,尽管她心中厌恶,却仍旧保持着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似啜泣般以袖掩住口鼻:“若早知今日今时会在宣王府中过得不幸,昭儿真该不顾一切地嫁给可汗。”
拓跋烈没料到美人竟这般主动,顿时心中狂喜:“我对谢小姐一见钟情,只要小姐愿意,我愿意不顾一切,带小姐离京!”
“可汗糊涂!”谢昭将他推开,低垂眼睫,声音极轻,“您是草原可汗,即将迎娶皇姐,成为大周的女婿,怎能干出那般荒唐的事!皇姐她……她性格虽有些泼辣,常常为难我,可到底是我夫君的姐姐。我绝不能让您负她!”
说着,竟低声哭泣起来。
拓跋烈爱怜不已,急忙给她擦眼泪:“你说那个什么君子佩,常常欺负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