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崖镇的春天有些凉,天上飘着毛毛细雨,远方的山峦隐与雨雾,连成一幅乌沉沉的水墨画。
清崖中学建在山腰上,满庭花木傍着青山绿水,花圃里的月季已开微微盛开。
孙蓬站在讲台上,迎着满教室学生的打量。
她的样子随了她母亲,五官明艳如火,艳丽夺目到让人无法直视,她发育比同龄女生略早,嫩黄色的裙子包裹着高挑的身形,裙摆到膝,露出两条洁白的小腿。
镇子里不乏有年轻漂亮的姑娘,可大多皮肤黝黑,生得干瘦,比不上孙蓬细嫩耀眼。
镇子里的男生也不太.安分,冲孙蓬吹着口哨。
孙蓬低头垂眸,手指紧紧扯住背包黑色的肩带。
王芝推她一把:“你坐贺峦那边,贺峦,举个手。”
孙蓬小心看去,对上了少年灿烂的笑脸。暖阳从镂空木窗穿入,不偏不倚刚巧挥洒在他身上,暖烘烘地,孙蓬的心跳猛然快了几秒,她赶忙低头,不敢多看。
“坐这儿。”贺峦拉开椅子,绅士风度十足。
孙蓬放下背包,拿出书本摆放整齐,可忘了铅笔袋,贺峦往过瞥了眼,从自己的笔袋中掏出根铅笔递来。
“谢谢。”她声音细小,吴侬软语。
贺峦多看了孙蓬眼,只看到她低垂着头,露出白皙的耳垂和戴在上面的粉红色耳钉。
“不客气。”
没在说话。
待铃声响起时,学生们一哄而散,许是觉得孙蓬沉默寡言不可接近,又是从城里来的,所以也没人过来和她打招呼。她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扭头看向窗外,从这里能看到清崖中学那不大的操场,正中架了个球框,就算是简陋的篮球场了。
孙蓬敛目,握笔在书本上一字一字写上自己的名字,下笔深,收笔中,字体方方正正,中规中矩。
“你从哪个城市过来的?”
耳边响起贺峦清朗的声线,孙蓬握笔的手一顿,惊觉贺峦竟没有出去。
他单手托腮,眼瞳看着她,一张脸英俊。
孙蓬低头,轻声说:“华城。”
贺峦眼睛亮了下:“华城哪儿的?”
“夏州那头的。”
“那巧了,我们是老乡。”
孙蓬诧异,却也没有多问。
“我原本在一中,可家里出事儿,就转学到这儿了。开始是有些不适应,慢慢习惯就好了。”他说,“我带你出去转转吧。”
没等孙蓬回话,身边的贺峦就站起并且拉上了她的胳膊。
贺峦拉着孙蓬走出教室,回廊上的学生三三两两堆成一团,见贺峦带着人出来,纷纷将视线落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孙蓬。
她低着头,发丝遮掩侧脸,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衣着干净,腰身纤细,就算看不见脸也知这是个美人胚子。
“贺峦,这就是你们班的转学生啊!”
几个男生将这边包围,弯腰凑了过来,那突然放大的脸吓了孙蓬一跳,连连后退几步不敢吱声。
“听说和你一样是从城里来的,这胆子也够笑小。”
“新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新同学长得够漂亮啊……”
镇子里的少年胆子大更心直口快,他们调侃着,言语中并没有恶意。
可突然间,似是有人按下暂停键一样,嘈杂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孙蓬身后,神色意味不明。
孙蓬感觉自己的肩被人撞了下,她小心往身边侧了侧,眼角余光瞥到抹倾长的身影。
少年半个身子染上斑驳的光影,他高而挺括,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孙蓬微微抬头,发现这人真好看。
一头半长不短的黑发,肤色偏深,眼皮耷拉着,浓眉,眼窝深邃,神色慵懒散淡,他好看的唇抿成条直线,给人的感觉像是头正巡视领地的狮子,处处透着难以接近的危险之气。
孙蓬不由往后移了移,此时,他身影猛然顿住,扭头看了过来。
孙蓬对上他看过来的瞳眸,只一眼,便淡淡收敛,扭头离开。
人走远了,周围的学生又开始议论。
“陆齐啊……”
“他怎么还有脸来学校。”
“脸皮厚没办法呗……”
贺峦皱皱眉:“你们有本事在陆齐面前说这话,背后说三道四算什么男人!”
被贺峦这么一说,几人撇撇嘴,灰溜溜散开。
“快上课了。”贺峦瞥向孙蓬,“抱歉啊,还想着带你去逛逛的。”
“没事儿……”
“刚那人叫陆齐,一个不良,你可别和他缠上,对你没好的。”
孙蓬点点头,又朝陆齐离开的方向看了眼。
*
孙蓬外公是做驴皮影儿的,外公年轻时组建了个戏班子,成为当镇一绝,那会儿黄昏一落,各家各户搬把凳子,拿把瓜子儿准时定点儿来到皮影戏班子,有时候会唱一出《三英战吕布》;有时候唱《大圣闹天宫》;也有时候唱的《西厢记》,可时日久了,戏班子人也走的走,散的散,最后留下的只有外公和外婆……
老人将半生都奉献给了皮影和这个镇子,他不走出去,别人也进不来。
孙蓬散学回宅院时,老人正坐在葡萄藤架下刻着皮影人,他戴着老花镜,已满头白发,握着刻刀的手干瘦而又褶皱,风吹满院,外婆正坐在他身边专心看着他。
孙蓬那初来的不安,一天的忐忑,在此时此刻都化作脉脉温情,渗入心底。
“外公,外婆,我回来了。”
孙蓬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