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容华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了,她看着李丽质,一字一句地问到道:“你是谁”
接着她又环顾四周,自言自语道:“三郎呢,三郎在哪儿”
似是找不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崔容华的声音渐渐变得焦急起来,“三郎!”她的叫得尖锐。
见崔容华要向殿外奔去,李丽质急忙奔到她面前拦住了她:“母亲,是我啊,我是丽质啊,您不记得女儿了吗?”
李丽质声音悲切,在她离开潮州之前,母亲虽然时常有些疯疯癫癫,甚至不大认得人,但在大多时候还是能认出她这个女儿的,即使在那个时候母亲的思维仍不是十分清晰,不能连续完整地与她交流,她的心却是安定的,有归属的,不是如现在这般茫然无措的。
如果说从前的她尚且对母亲病愈怀有希望,现下她的心就是如被九尺寒冰冻住了般的冷凉透底。
在李丽质的阵阵呼唤下,崔容华的眸中闪过一丝迷惑,像是心中有所触动,她停住脚步,重新将目光投到李丽质的身上来。
“丽质……女儿……”崔容华喃喃自语,似是想到什么难解的问题,深深地蹙起了秀眉。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丽质是我的女儿啊!”在崔容华反反复复地念叨了几遍之后,她似乎恍然大悟。
见此,李丽质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但随后崔容华的反应却将她再度推向绝望的深渊。
“不,你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叫丽质,但你绝不是她!”崔容华的眼神只在方才维持了一瞬间的清明,接着便又陷入了混沌。
只听崔容华大叫着:“我的女儿,早就被那该死的李明达给掳走了,啊——我的儿啊!”
此刻她脸上精致的妆容已经全部花乱,原先的优雅端庄也不复存在,徒留花钿委地,发髻凌乱。可已神智恍惚的崔容华如何顾得上自己此时形态,她仍旧不管不顾地捂着自己的头,胡乱揉着自己的头发,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看着崔容华似乎要走出殿门的架势,李丽质连忙赶到她面前拦住了她。若说别的还好,现下崔容华这副样子,李丽质怎敢让她出门。
“莫要拦我,走开!”崔容华试图大力推开拦住自己的李丽质,她眼睛发红,声音冷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去找我的女儿,你们不能替我找回女儿,我自会去!”
这时,李丽质在自己的母亲眼中看到了一股惊人的光,仿佛要冲出天地,直射向远方,这束光,是曾经的崔容华眼中时刻具有的,也是这么多年来沉寂在她的眼底,不再出现的。
十多年前的崔容华,年轻气盛,貌美倾城而又野心勃勃,她的眼明锐坚定,对自己的目标抱着必胜的信念,不惧一切艰难险阻,她的目光在敌人的身上逡巡,似要穿透人心,直达要害;她的目光穿过前路上茫茫的迷雾,誓要看清那未知的结局。
李丽质已经多年没看到这样的目光了,穿越久远的记忆,她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子,她激动,她震撼,她感到喉中似有千言万语而凝噎成一团,无法吐露。她固然为母亲的表现感到振奋不已,但能令她有如此情态的还是母亲表现出来的爱女心切。
母亲是爱着她的,即使母亲的已经精神混乱了,但这份舐犊情深却是从来没有缺席过的。
她愣愣地看着母亲,只觉心中五味杂陈,又似心疼,又似愧疚,脸上不知何时有了一层湿意。
这一晃神,却没注意到崔容华已从她身边绕了过去,待她惊觉,却已是阻拦不及。
“阿姐!”正当她心焦时,殿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清逸身影,李丽质一定睛,发现正是下朝归来的李元嘉。
正走到殿门口的崔容华看到李元嘉,情绪激动地扑了过去,她死死地拽着李元嘉地袖子,一边扯着他一边尖声叫道:“我儿,丽质在哪儿,丽质在哪儿,你答应过把你的阿姐带回来的,她人呢,她人呢?”
李元嘉的脸色复杂了一瞬,伸手拖住崔容华的双臂,刚欲开口,却见她又大叫起来。
“三郎呢,三郎在哪儿,他怎么不管管?三郎,我们的女儿丢了!是李明达那混蛋干的,你不是说过,丽质是你的掌上明珠,李明达什么也不算,只有我们的孩子才配登上大宝的吗?现在李明达干了这混账事,你的人呢?你说过的话呢?”
崔容华声嘶力竭,形容狼狈。
李元嘉默默地将嗓子眼里的话给咽下去了,他明白此时母亲的记忆已经发生了错乱,多说也是无益,不如趁母亲尚且还认得他,将母亲安顿好才是。
于是他一边出言细声安抚崔容华,将她慢慢地扶向殿内,一边暗中给李丽质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