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先生又哼了一声,缓缓说道:“给我听好了,本人应天丹阳县人氏,号樗朽先生。受江湖中的朋友抬爱,又送给敝人一个响当当的外号:丹阳大侠。”
“你?你便是邵方?”赵雍大惊失色,心中却也升起一丝狂喜的劲头,似乎遇见全天下人都要争抢的宝贝。
“正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邵名方,邵方是也。”
“你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赵雍故意将“要犯”二字拖得长长的重重的。
“那又如何?朝廷通缉我两年了,此时此刻还不是一样安全无恙地站在赵大人面前吗?”邵方的语气傲慢而又自信。
“你竟然躲到荆州来了?”
“错。第一、不是躲,是受人托付,来办一件事;第二、荆州在我邵某眼中,不过一潭浅水。”邵方摇了摇头,十分不屑,“这里,嘿嘿,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要躲也不会躲到这里。”
“你是个大魔头!”詹师爷嘴上虽然斥责,可一颗心似乎随时都要跳出来一般。
邵方可不是等闲之辈!
朝廷通缉了他两年,连他的毛儿都没摸着。他行踪一向飘忽不定,很少有人知道在哪儿落脚。
如果仅仅靠“藏”,靠“躲”,那显然不够。朝廷通缉,就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密而不漏,岂能轻易逃脱?
靠的是人脉,以及控制的组织,就像黄天道。
邵方下一道命令,黄天道的教众可以为他出生入死,“命”在那帮人眼中,绝对不是最珍贵的东西。
没人敢出卖他,也没几个人敢与他作对。
谁都清楚,与邵方作对,唯有死路一条。
詹师爷的话刚一说完,只见刚才还吓得哆哆嗦嗦的歌女,突然像被注入兴奋剂一样,跃然而起。
等到詹师爷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脸上又挨了两巴掌。
然后听到其中一位歌女的警告声:“我家主人已经警告过你,轮不到你来插嘴。如果你还不知天高地厚,执意要开口,那么你今天出不了这个门。”
“你不怕我抓你吗?”赵雍挺起腰板。打狗也得看主人,自己师爷就这样被蹂躏,心里当然不爽。
“赵大人,你也别自己给自己壮胆。”邵方笑了笑,“甭说你一个知府,就是湖广巡抚站在我邵某面前,都不敢说这种大话。”
“你好嚣张!”
“赵大人知道为什么吗?”
“赵某听说,应天有位兵部主事得悉你的行踪,秘密向应天巡抚报告,结果第二天便暴死家中,死因不明;赵某还听说,你一位朋友曾无意中泄露了你的行踪,当天晚上他的妻子便下落不明……”
邵方抬了抬手,打断赵雍的话,更正道:“我没有杀人,我也从未绑架过人。我只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
“我知道,根本不用你动手,都是你手下那帮死士干的。”
“你现在害怕了吗?”
“我怕什么?邵大侠再厉害,不过江湖中人,且不说你是个通缉犯,赵某乃朝廷命官,岂能向你低头?”
“很好,很好!”邵方点点头,顿了顿,“那现在,咱可以坐下来谈一谈正事儿吗?”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俩之间似乎没什么正事儿可谈。”
“赵大人这么说,就有点不识抬举了。”邵方脸色一沉,“多少人想跟我坐下来谈,都找不到机会呢。”
“请注意我的身份!”
“天下不止你一个当官儿的。”
“但我有抓你的责任。”
“责任是一回事,敢不敢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恐怕又是另一回事。赵大人是个聪明人,想必不用我多解释。”
“你是有备而来?”
“哈!哈!来荆州城,我无需太多的准备。”
“我有拒绝的权利。”
“不,我想赵大人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如果我说,我是奉人之命,来取你的人头,你或许会重视一些。”
“什么?”赵雍大惊失色。
“是不是怕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请坐,咱慢慢谈。”邵方做了个“请”的动作,自己先行坐下。
赵雍肠子都悔青了,恨自己没带人手,就和詹师爷傻里傻气地跑来赴会;也恨詹师爷,怎么会将两个“邵先生”搞混呢?
转身走?瞧着情形,会有生命危险的。
不坐也得坐,这已经不是愿不愿意的事情,跟自己的决定与选择也扯不上关系。
赵雍缓缓走过去,在邵方对面坐了下来。
詹师爷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此时的他,脑子一片黑洞,完全茫然,连续挨了三巴掌,真乃人生奇耻大辱。可除了忍,似乎也别无它计,只求和主子能安全走出这应天会馆,一切再从长计议。但眼前的形势并不乐观……
“詹师爷,你先出去。”邵方几乎用命令的口气。
詹师爷心中大喜,正求之不得呀;可他不敢挪步,只怔怔地望着赵雍,以求指示。
赵雍抬了抬手。
詹师爷如蒙大赦,赶紧转身,恨不得长了一双翅膀快些飞走,然后调集将士,将应天会馆包起来,围捕邵方。
刚跨出两步。
只听邵方喊了一声:“詹师爷!”
詹师爷一个激灵,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上,难道又不让走了?
“为了赵大人的安全,邵某提醒你一句,千万别想着动什么歪心思。只要赵大人配合,他很安全。”
詹师爷如释重负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