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莫颜谨慎地提议过,无论小冷和小白愿不愿意,水莫居都先经营着,暂时别撤。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天上人间刚开始时生意不好。
当时,水墨恒也觉得这是个稳妥的方案。
可照目前舆论的势头来看,京城的人,无论是官员,还是平民百姓,都对天上人间表现出了足够的兴趣。
这样的话,水莫居有没有继续经营下去的必要,就值得商榷。
而且,水墨恒也仔细想过,既然决定归田园生活,那就要彻彻底底,别藕断丝连,不给自己留退路好。
关键是,找小冷和小白谈话时,他俩的态度很明确“姐夫姐姐去哪儿,咱就跟到哪儿。结婚生孩子都保持一致,未来的生活当然要一致。”
小白是撒娇地说“姐夫姐姐,你们可别想甩开我哦,反正我是跟定你们了,想甩也甩不开。”
心意如此坚决,那什么都不用说了。他们俩倒也不是不愿继续经营,而是执意跟随姐姐姐夫。
所以,水墨恒决定放弃水莫居。
这会儿趁张敬修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想着这事干脆先与他通通气,因为如今的水莫居东有一半是他家的。
另一半才是自己掏钱买的。
还是按照之前的设想,虽然不经营,但水莫居不撤,可以转手给钱本航继续干。
对谁都有好处嘛。
但一半宅子的事,必须先征得张居正的同意。当初无条件奉送,如果转手给钱本航,肯定不可能零租金。
因此,对张敬修直言说“有个事儿,去跟你父亲商议一下。”
“什么事儿”
“我年底就搬到天上人间那边去了嘛,跟随我的一帮人全撤,那水莫居只能转手,但房子有一半是你们家的。”
“哦,大哥就说让我们怎么做吧。”张敬修一副慷慨的样。
水墨恒于是将计划转手给钱本航继续经营一节简单地说了。
张敬修听完,大包大揽地表态“这事儿不用问我父亲,我现在就能做主。大哥的想法很好。反正这房子咱也用不上,那就成人之美坐收租金呗。”
“还是去跟你父亲说一声,即便同意按照我的做法,租金怎么收收多少,你能做主吗”
“按照行情走呗,该多少就多少,咱也不仗势欺负他为难他。既是大哥的朋友,可以适当给他一优惠。”
“先与你父亲通个气,然后确定没问题,我联系钱本航,咱三个坐一起,协商一个具体方案出来。”
“好,这事儿我记着。”张敬修头。
水墨恒稍稍沉吟片刻,突然变得有些凝重起来,说“还有一件事,我也需要跟你提个醒儿。”
张敬修跟着也正襟危坐,竖起耳朵。
“夺情风波刚刚过去不久,我之所以极力反对任何人议论,是因为害怕加重你父亲的心理压力。这件事儿对你父亲的打击很大,他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是啊”张敬修感慨万千。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你这个长子一定要注意他身体的状况,平时多劝他休息。一旦发现他精神不佳,见有印堂发黑眼圈儿发黑之类的状况时,赶紧请大夫给他调养调养。”
“大哥是担心我父亲的身子”
“你父亲日理万机,如今又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身子骨再康健,也会受影响嘛。”
“我知道了。”
“何况”水墨恒突然犹豫了一下,当着人家儿子的面说这种事,是不是有不大好。不过想想也没啥,古时男子三妻四妾逛逛妓院偷偷腥,着实稀松平常。
这一犹豫,张敬修的神经绷得紧,目不转睛地盯着“何况什么”
“让我怎么说呢”
“大哥,跟我还见外有啥说啥呗。”
“首先,我对天发誓,我的心绝对是诚的,是为你父亲好,不是八卦,不是揭他的短。”水墨恒稍顿了顿,问,“你知道崇文门有个温玉别苑吗”
“大哥指的是崇文门西城角泡子河边上的那个温玉别苑吗”
“正是。”
“怎么突然提及这个”
“你知道这温玉别苑的来历吗”
“知道一些,但不多,我知道它是前朝奸相严嵩的别业。据说严嵩穷尽心思建造此苑,当时还请来了苏州的造园高手,吩咐按照梨花院落融融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这句宋诗的妙境下功夫,造园高手花了五年时间才将园子建成。”
“你说得没错,温玉别苑确实是严嵩建的,就在泡子河边上。占地约有五十亩,在京城的私家园林中,算是首屈一指的。而且,建造相当之精妙,水之上下左右,高者为台,深者为室,横者为渡,竖者为石,疏密相间,错落有致。”
“只是大哥,温玉别苑与我父亲何干”张敬修不解地问。
“严嵩被罢官之后,家产没收充公,温玉别苑当然也在其中。但温玉别苑一直由内阁管辖着。严嵩之后的首辅徐阶李春芳,都是士林推重的辞赋大家,公务之暇,时常来这里放松放松,赏花听风,尽享文人雅士之乐。”
“我父亲可不喜欢吟风弄月寄情鱼鸟哦。”张敬修插话。
水墨恒也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但高拱接任首辅后,一次都没去过,他一来不好玩儿,二来兼首辅和吏部尚书两大任,从没个得闲的时候”
“我父亲比他忙。”张敬修又插了一句。
水墨恒笑了笑说“是,你父亲是忙,但你父亲比高拱有情调得多。”
“情调什么情调”